“你注意到了嗎?”金發咒術師蹙眉問道:“咒術師的咒力來源於咒術師本身的情緒,而祈本裡香的咒力強弱,在受乙骨憂太的情緒影響。”
“!”
蘇達聽懂了七海建人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說,裡香的力量其實是憂太的力量……?”
“或許,這隻是我們的猜測。”
雖說是猜測,但見七海建人嚴肅的樣子,蘇達知道這件事基本八九不離十了。
沒多久,祈本裡香就順利鎮壓了“夕子小姐”,眼看著祈本裡香就要撕碎“夕子小姐”,新穀貞一忽然衝了上去。
“夕子學姐!”
“貞一!”
被留在原地的美麗少女驚呆了,她看著新穀貞一不顧一切的奔向麵容可怖的另一個夕子,滿眼不可置信。
乙骨憂太回過神,連忙嗬止道:“裡香!停下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新穀貞一以普通人的孱弱身體闖進兩個特級咒靈的廝殺之中,奮不顧身地將“夕子小姐”護在了身後,他閉上眼睛,已經做好了被一起撕碎的準備。
轟!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橫插一腳,飛快地擋在了他們中間。
啪的一聲,白色電流在一片漆黑的咒力中猛然炸開,光芒前所未有得耀眼。
眨眼間,白光將兩個特級咒靈的咒力驅散得乾乾淨淨,蘇達用虹夜的刀背牢牢擋住祈本裡香的本體,愣是用蠻力抗下了祈本裡香的攻擊。
“!”
“……吼?”
祈本裡香愣住了。
乙骨憂太的反應很快,“裡香,住手,快回來!”
聽到乙骨憂太的聲音,祈本裡香遲疑著後退幾步,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未婚夫身邊。
在確認祈本裡香不會再次發動攻擊後,蘇達收刀回鞘,在同伴們目瞪口呆地表情中呼出了一口氣。
這是五條悟囑咐過他的。
——不能讓祈本裡香傷害無辜的人。
好學生蘇達表示,他圓滿完成了五條老師安排給他的任務,成功保護了無辜的新穀貞一。
圓滿完成任務的蘇達語氣輕鬆:“太好了,大家都沒事。”
眾人:“……”
眾人:“???”
不是,你可是直接把兩個特級咒靈外放的咒力給淨化掉了啊!不要這麼輕描淡寫地揭過去!
還有那身能跟詛咒女王硬碰硬的蠻力是怎麼回事?你真的不是反向的天與咒縛嗎?!
七海建人輕輕歎氣。
“好了,都住手。蘇達君,麻煩你看一下新穀君的傷勢。”
“哦,好的。”
在眾人各異的神情中,蘇達轉過身,將一道乳白色的光送進了新穀貞一的身體裡。
新穀貞一直麵兩個特級咒靈的咒力,慘遭詛咒侵蝕,渾身泛黑,還到處都是撕裂傷,急需治療。
麵目猙獰的“夕子小姐”手足無措地抱住了新穀貞一。
她的聲音嘶啞難聽,卻能輕易地聽出其中的顫抖:“為什麼……為什麼……”
新穀貞一接受著蘇達的淨化,勉強衝特級咒靈笑了一下,“您也是夕子小姐吧?我認得出來,您一定是夕子小姐。”
另一個年輕美麗的夕子小姐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把撲在新穀貞一身上:“笨蛋,笨蛋,你在乾什麼啊,笨蛋!”
新穀貞一道:“抱歉,我不能看見夕子小姐在我眼前受傷。對不起,我太沒用了,保護不了你……”
“你知道你這麼做有多危險嗎?你要是死了可怎麼辦?!”
“哈哈……沒關係,跟夕子小姐死在一起的話,好像也沒那麼糟糕吧。”
“……”
而另一邊,祈本裡香伸出巨大的手,小心翼翼地環住乙骨憂太,有些委屈道:“憂太——”
乙骨憂太輕輕拍了拍祈本裡香的手指,溫柔地笑了笑:“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出來的。你沒有闖禍哦,裡香。”
三個同學:“……”
嘶,這種仿佛被戀愛的粉色泡泡包裹的感覺,一定是他們的錯覺吧?
七海建人走到蘇達身邊,掃了一眼新穀貞一的狀況,轉頭問理事長的曾孫女:“這裡有醫療箱嗎?”
庚霧江如夢初醒,“有、有,每個活動教室裡都配備了一個醫療箱,我去……”
“鮭魚!”
狗卷棘轉頭跑向靈異調查部的教室,不到一分鐘,他就將醫療箱取了回來。
幸好靈異調查部離這裡比較遠,並沒有被戰鬥波及到。
七海建人打開醫療箱,親自幫新穀貞一包紮起了傷口。
蘇達的淨化能力隻能淨化詛咒,無法讓傷口愈合,外傷還是得消毒擦藥才行,一會兒恐怕還要送到醫院打破傷風針。
金發的咒術師一邊為男孩包紮,一邊解釋道:“這兩位夕子小姐,恐怕都是同一個人。”
“!!!”
五十年前,活祭品庚夕子含恨而死,強烈的恨意使她在神社的加持下變成了怨靈,後來的五十年,關於“夕子小姐”的恐怖傳聞從未停歇,夕子小姐也在學生們的恐懼中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強大……
而學校裡的目擊者們曾經目睹過的“夕子小姐”,恐怕大部分都是這位怨恨纏身的夕子。
“至於為什麼會有兩位夕子小姐……我猜,是因為夕子小姐不願意接受自己被當做祭品獻祭的事實,因此拒絕了生前的記憶與心中的怨恨,被排除在外的記憶和怨恨形成了另一位夕子小姐。”
他緩緩道:“咒力與靈魂分離成了兩個個體,但她們本質上仍然是同一個人。”
正因為是同一個人,所以才會下意識地篤定“這個學校沒有其他強大的怨靈”。
夕子小姐抿唇不語。
渾身漆黑的“夕子小姐”同樣沉默。
“夕子小姐……”
“很醜陋吧,這樣的我。”
“……誒?”
說話的是渾身漆黑的“夕子小姐”。
“很醜陋吧?如此憎恨著彆人的我,根本就不是你認識的夕子,我隻是一個怪物,一個怨念纏身,永遠無法得到救贖的怪物,我永遠、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那些把我當祭品的人。”
她抬眼看向另一個自己,冷笑道:“看啊,連我自己都懼怕著我自己呢。”
另一個夕子咬住了唇。
她倔強道:“你不是我。”
新穀貞一擔憂地看著兩個夕子:“夕子小姐……”
“你不是我!你不是我!你不是我!我才不是你這樣的家夥,我不憎恨任何人,我從來都不憎恨任何人……你根本就不是我。”
渾身漆黑的夕子小姐緩緩站了起來。
“是啊。把所有痛苦的回憶推給我的你,隻會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還要厭惡我吧。我好恨啊,我恨把一切痛苦甩給我的你,恨那些殺死我又恐懼我的大人,恨我妹妹看我時畏懼的眼神,還有這些要祓除我的咒術師……我好恨,我好難受,我好痛!”
她說著這樣的話,身上剩下的咒力又有了暴走的跡象,年輕的咒術師們紛紛警戒起來。
在這樣一觸即發的氛圍裡,新穀貞一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渾身漆黑的“夕子小姐”。
“夕子學姐,我也好痛。”
“……”
“一想到在這五十年的歲月裡,你的生命裡隻有憎恨,隻有無邊無際的憎恨包圍著你,陪伴著你,我的心就好痛。”
新穀貞一聲音哽咽。
“憎恨他們是正常的吧,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怎麼可能不去憎恨?沒關係啊夕子學姐,你可以去憎恨,但是……但是請你不要再痛了……”
兩個夕子雙雙震住,都是滿臉的不敢置信。
“貞一……君?”
“夕子小姐”難以置信道:“……為什麼?為什麼麵對這樣醜陋的我,你還願意擁抱我?”
新穀貞一大聲回答:“因為你是夕子學姐,因為你也是我最最心愛的夕子學姐啊!”
夕子小姐們:“……”
年輕咒術師們:“……”
不是,這個氛圍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一片寂靜中,兩個夕子小姐竟然同時落下感動的淚來,隨後,她們的身影開始晃動,並且緩緩地、緩緩地重合在了一起,分離五十年的兩個夕子小姐,正在重新融合成一個。
因為她們最愛的人願意接受她的一切。
她的光明,她的黑暗,她的美麗,她的醜陋,他都全盤接受。
被新穀貞一全盤接受的夕子小姐,終於再次融合成了一個。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黑色的車子開進學校,停在舊教學樓旁邊。車門打開,兩名輔助監督攙扶著頭發花白的老人走了下來。
老人麵容慈愛,滿頭白發,在病號服上匆匆套了一件針織衫就過來了,她正是這座學校的理事長,也是夕子小姐的親妹妹——庚紫子。
車子停下後,庚紫子已經在車內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輔助監督們這時才走上前,滿臉為難道:“七海先生,我們把庚女士帶來了……抱歉,她執意要過來。”
七海建人搖搖頭,表示沒關係。
輔助監督們來得正好。
正好……能讓這對姐妹道個彆。
蒼老的理事長眼眶微紅,她對夕子小姐說:“對不起,姐姐,這五十年來,我看著你徘徊在學校裡的身影,卻一直不敢向你搭話。是我畏懼的樣子傷害到了你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頭發花白的老人淚流不止,庚霧江走上前,攙扶住自己的曾祖母,同樣紅了眼眶。
“……”夕子小姐沉默良久,身上的咒力前所未有的平靜:“沒關係,紫子。一切都沒關係了。”
她露出一個梔子花般的微笑,釋然道:“好奇怪啊。明明恨了那麼多年,明明一直耿耿於懷,但是被貞一君理解了之後,我卻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過去的種種苦難,過去的一切悲傷與痛苦,都在新穀貞一完全接受她的刹那變得不再重要。
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啊。
“沒關係,紫子。姐姐已經放下過去的一切了,你也不要再痛苦了,好嗎?”
少女的身形逐漸變淡,身上的咒力一點點從她身上散去~“貞一君,我也最喜歡最喜歡你了!能夠遇見你,一定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
她變得越來越透明,越來越透明,直至化作一道風,在所有人眼前輕輕地散去。
——庚夕子,成佛。
新穀貞一錯愕地張大了嘴巴。
半晌後,他不敢置信道:“……夕子學姐?夕子學姐,你要去哪兒?!”
眾人:“……”
圍觀眾人的頭頂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蘇達看看其他人,再看看一臉失去全世界的新穀貞一,提醒道:“你的夕子學姐好像成佛了哦。”
“!!!”
新穀貞一怔怔地站在原地:“那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學姐了嗎?”
七海建人:“……”
其他人:“……”
禪院真希把難得升起來的那點感動壓了下去,她走過去,一把拽起新穀貞一的衣領:“你不該為她感到高興嗎?她成佛了!”
“可是……可是……嗚,嗚嗚嗚嗚——”
禪院真希:“!!!”
禪院真希下意識地鬆手,敬畏地後退幾步,熊貓一臉“我懂你”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就是十二歲的國中男生嗎?太可怕了!你剛才擁抱特級咒靈時的氣勢呢?為什麼說哭就哭?!
就在氣氛尷尬到所有人都覺得要窒息了的時候,周圍殘餘的咒力重新凝聚,夕子小姐手忙腳亂道:“貞一君!你不要哭!我不成佛了!我果然還是放不下貞一君!”
年輕咒術師們:“!!!”
他們不明白!但是他們仍然大受震撼!
隻見新穀貞一一把抱住庚夕子:“嗚,夕子學姐!請你、請你不要離開我!請永遠和我在一起!”
“我答應你!”
他們在黃昏中旁若無人地緊緊相擁,隻留下瞠目結舌的眾人充當背景板,他們保證,這絕對是他們一生中見過的最離奇的場景,沒有之一。
哪有怨靈成佛了又為愛反悔的!
這也太草率了!
“……”
一片詭異的寂靜中,蘇達滿臉新奇道:“前輩,這就是愛的力量嗎?”
同樣大受震撼的七海建人推了推鼻梁上的護目鏡,遲疑著答道:“大概是吧。”
乙骨憂太認真道:“我想,這叫做純愛。”
熊貓:“……真可怕。”
狗卷棘:“鮭魚。”
禪院真希:“……”
經過周圍人的反複折磨,她已經對戀愛出現PTSD了。
可惡,讓她遠離這個全員純愛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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