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看了眼在黑暗中一臉慈祥的老太監, 抖著手躺了下去,然後被子蓋住腦袋。
“朕……朕睡了。”
老太監見狀,唱的輕了點, 更像冤鬼索命。
小皇帝打了幾個哆嗦,努力睡覺。
過了許久許久,老太監見他真的睡了過去,這才安心走人。
小家夥比他家孫子好哄的多,不一會就睡了。
腳步聲漸遠,小皇帝這才探出腦袋, 掀起床簾往外一看, 老人的確走了, 他鬆了口氣, 正打算睡覺, 隨即,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 什麼都抓不住,仿佛全世界隻剩他一人的感覺……
他捏著床簾的手緊了緊, 小嘴微抿,之前沒覺得, 但片段閃過大腦後, 有些東西不受控製的冒著。
那邊,李衍送了小皇帝回去了, 換了身衣服,喊了趙久久出來, 趙久久裹著棉被出來。
“咋了?”
李衍看著披頭散發, 裹著大棉被的人, 氣息不太穩。
“您能不這麼隨意?”
趙久久:“???”
她不向來如此嗎?
她正想開口, 忽然想起什麼,往後退了兩步,剛剛她下意識的以為還在那個世界,哪知道是李衍突然換了一身官袍,頭發玉冠束起,端的還是權傾朝野的氣質。
“你怎麼突然換上這個了?”趙久久打量著他,再往前走了兩步,伸出隻手扯了扯他的假發:“這假發挺貴的吧?”
李衍:“……”
此刻,直播間。
“!!!”
“那兩個知不知道監控開著?”
“演的吧?”
“誰家演裹著大棉被出來的?我們小趙裹棉被的樣子居然萌萌的?”
“嗚嗚嗚,我們李總盛世美顏!我也想揪他頭發。”
“要不是小趙一心想做圈外人,隻要錢不要合同,我都要以為這是炒作,專門讓她出道用的。”
“懷疑就是捧她出道!你們等著,她之後肯定有各種代言!”
“徐婧然出了名的不愛搭理想捆綁的人,小趙要是想出,按現在徐婧然對她的態度,估計早出了。”
“就徐婧然那張整容臉,你們居然還捧?”
彈幕漸漸的偏了話題,徐婧然粉絲下場,開撕。
結果此刻,李衍一手扯著被子一角往回走,眼角瞥到什麼,轉頭看過去,粉絲還在撕著,小部分人發現了李衍的視線,心尖一跳。
“被發現了?”
可惜,被刷過去了。
李衍拿出手機,一張臉瞬間黑了。
“導演呢?撐住!!”
就這麼幾條,瞬間淹沒在彈幕裡。
“你在乾什麼?賺錢賺到我身上了?”李衍聲音冷到如現在的寒風,王導手抖了下,開吼:“快!快!快!!!”
“嗖”的一下,趙久久的直播間再次關閉。
一眾網友:“……”
這下好了,吵不動了。
趙久久聽完,拿出手機,怪不得今天的積分格外瘋狂,沒了她家然然入鏡,依舊漲勢極好。
原來是蹭了李衍的臉。
她抬頭看著那臉,正是鮮嫩可口的時候。
李衍扯著她回去,看到她古怪眼神,皺了下眉:“看什麼?”
趙久久實誠道:“看你。”
李衍:“……”
“回去,衣服待會給你送過來。”
趙久久被推進了門,過了會,一套衣服送進來了,她覺得有點眼熟,轉念一想,反正以前的衣服都差不多,沒多想換上就出門。
門口,李衍等著,一言不發的帶著她東繞西繞,她本來就不怎麼認路,一到晚上就更不認識了,等著她徹底分不清哪是哪的時候,李衍終於停了下來。
趙久久抬頭,看著門口,愣了下。
她曾經的府邸。
她往後退了退,這才想起,這套衣服跟那天穿的很像,李衍估計記不太清,隻能找到類似的。
“李……李衍。”
“殿下應該沒逛到這裡過。”李衍出聲道,“那時候臣建這個,想的是您如果是鬼魂,也好有個棲身之所。”
趙久久低頭踢著裙擺:“那什麼,我怎麼死的,我現在覺得不怎麼重要。”
“您果然記得。”李衍道。
趙久久閉嘴了。
“您不說,無外乎,害死你的要麼是我,要麼是皇上,或者我們兩個皆有。”李衍回身看著人,指尖輕顫了下。
趙久久:“……”
李衍拉著她就往裡走,趙久久往外扯了下,扯不動:“那個什麼,李衍,我覺得還是不要想起來比較好。還有,記憶這種事,你沒法控製的。”
然後,她閉嘴了,看到熟悉的地方,小嘴顫了顫,他把這裡建的完全一樣,連高掛的紅燈籠都一樣。
李衍拉著她到一牆邊,低聲著:“上次做類似的事,想起了點東西,那現在同一個地方,差不多的時間,做同樣的事應該能想起更多。”
趙久久:“……”
為什麼這麼固執?
****
那時候
趙久久走到議事殿,等著太監通報,過了會,她才進去。
裡麵一乾大臣都在,一白發老臣看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趙久久已經習慣了,他哪天看她順眼,那才叫奇怪。
“皇姐來何事?”皇帝冷淡著,趙久久自然知道他在冷什麼,頭更疼了。
“皇上,聽說有人誣陷李相通敵賣國?”趙久久直言著,她現在沒這個心情跟這群喜歡引經據典的大臣玩猜來猜去的遊戲。
大臣怎麼說都無所謂,她在乎的隻有他的想法,一旦他也認定了李衍打算篡位,那李衍真的要被逼篡位了。
大臣們也習慣了,這一位心情好的時候跟你扯,跟你迂回,心情不好的時候,第一時間扯了遮羞布,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讓他們麵子都掛不住。
“殿下,慎言,什麼叫誣陷。”一老臣氣的手抖,臉色漲紅,“李相現在待哪,您知道不?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北齊,五殿下和親的地方,現在五殿下在那誕有一子,又是寵妃,整個北齊恐怕都有她的一份。”
“當初五殿下是怎麼追著李衍不放的,您也瞧在眼裡。”
“沒準當初就是李相布的局,故意讓五殿下和親,為的就是深入北齊,控製北齊的王,然後現在助李衍舉兵反攻?”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差把老五說成什麼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驚世才女,當代女諸葛。
趙久久氣笑了:“所以,當初逼老五和親的是李衍?而不是你們?老五死活不肯的時候,也不是你們說她不顧黎民百姓的?還有,本宮怎麼不知道,我那個隻會闖禍的皇姐有這個計謀?”
幾個大臣麵紅耳赤,就差在臉上寫她強詞奪理。
趙久久看著他們,他們一個個的有治國之才,文人傲骨,在世家碾壓的時候,依舊骨頭不彎的守著皇家的人,即使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他們從來都是一身正氣,一身清白。
但……
文人的筆杆子,過了就是迂腐,偏執。
她看向自家弟弟,少時一塊糖就能高興好久的奶娃娃如今身量已經比她還高。
她隻想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
這麼多年,他們鬨歸鬨,也沒到這地步。
“阿姐,那你能告訴朕,李衍為何到現在都還沒離開北齊?”皇帝起身走到她麵前,一張臉沉沉的,帶著絲審問的味道。
趙久久心頭涼了一大截,氣到發抖。
“李衍要是有那個心思,當初逼宮的時候,還有你什麼事?你能這麼多年來坐穩皇位?”
“皇姐,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為什麼屢次……”皇帝逼急,口不擇言,下一瞬“啪”的一聲響,空曠的大殿仿佛陷入死寂,一眾宮人連忙跪下,頭伏著地,瑟瑟發抖。
皇帝也愣著,臉頰一側火辣辣的疼,他怔怔的看著趙久久,隨即心頭一陣恐慌劃過。
果不其然,幾個大臣嚇傻了眼後,隨即跪下,跪下還不忘抖著聲音數著趙久久的罪行。
“皇上,九昭殿下目無君主,頂撞君王,還請皇上責罰。”
“皇上,九昭有損龍體,按律當斬。”
趙久久手心麻麻的,她也沒想到自己一氣之下,真打了他,她小時候就沒怎麼揍過他。
“來人,送皇姐回府,無昭不得踏出府門半步!”皇帝緊握了下拳,不再看她,趙久久知道他這是在保她一命,太監上前,看著趙久久很無奈,請她一塊走。
幾人出殿的時候,後頭還在爭執。
裡麵老臣震驚之餘,又開始說個不停。
“皇上!不可,殿下以下犯上,損的是天子顏麵!”
“皇上!此罰過輕,不足以震懾……”
路上,太監頭疼著:“恕老奴多嘴,殿下何苦將皇上逼至如此境地?您明知,他最在乎的就是您,為了您,已經多次忍了李相的舉動,但您次次都讓他失望。”
“上一回,為了區區一隨從,鬨的那麼大,這一回又阻止皇上動李衍。”
趙久久揉著掌心,低聲著:“你們上次誣陷我的人,不過就是想看看李衍在我心中到底多重。畢竟皇上已經忍不了了,要動世家,鏟除李衍不是嗎?”
老太監頓了下,隨即問著:“那您到底偏向誰?”
趙久久無奈著:“一個護著我長大,一個是我護著長大的,您讓我怎麼選?”
趙久久望著宮門,她從來隻是怕兩個人打架而已。
外人都覺得九昭殿下野心勃勃的,能從李相跟皇帝口中奪肉,劃地盤,可從頭至尾,都是兩個人都想爭的,都不肯讓的,她跑去吃下,等進她肚子了,他們就罷了,不爭了。
兩邊都不想要的,互相推的,她也硬著頭皮上了,兩人又都覺得委屈她了,又各自補了點東西給她。
就這樣,一步步到現在的地位跟勢力了,以至於現在她的決定完全能影響兩人間的平衡。
可天知道,她隻想當隻被人養的米蟲而已。
現在,皇帝長大了,羽翼也堅實了,他要的是全部,一個皇帝真正該有的全部權利。
“殿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雙方立場已經在這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調和。”太監提醒道。
忽然,徐婧然冒了出來,火氣甚重:“皇上後來又說,要給您和白家老三賜婚!”
太監一聽,不知道該急於自家皇上的舉動會不會寒了殿下的心,還是該拎起這個剛出虎穴的丫頭揍一頓,天子的牆角也是她能聽的?
“殿下?”太監心尖顫了顫。
趙久久垂眸繼續揉著掌心:“等您回去後,回皇上吧,從此以後,我不管了。”
“殿下?”太監驚了下,畢竟他還是知道皇上心思的,他要的不是她的勢力,隻是她能完全偏向他而已。
他怕他們就此離心,畢竟整個朝堂乃至民間都知道她不想嫁人,現在皇上這是逼她啊。
趙久久說不想玩了,就不玩了。
“當初入朝堂,不過也是因為皇上年紀尚小,壓不住以李衍為首的世家罷了。”
“對了,聽說姓白的長的不錯,明天讓皇上陪我去看看?”
太監愣了下。
趙久久離宮後,皇帝一個人打發了大臣,他讓她嫁個不出彩的人,此舉差不多是要卸她權,但他也不知道要怎麼保她了,他們都說皇帝權利至高,可有些時候根本不能隨心所欲,他這時候突然想起李衍來,換成是李衍,他會怎麼做?
皇帝突然苦笑了下,李衍用的著想嗎?
大奸臣,他想保就保了,律法是個什麼?
誰敢跟他提律法?
但他卻沒辦法,他按著額頭,他的身份就不準他不管不顧。
“皇上,殿下說,讓您明天陪她去看看那白三公子。”太監過來道。
皇帝愣了下,隨即緊咬著牙,心頭那點酸澀內疚死死的被他壓下去。
次日,皇帝換了常服,去接了換了身男裝的趙久久出來。
兩人心照不宣沒再提昨天的事,大臣因為卸權一事,也不要她命了,反正現在李衍不在,她的勢力會大半入皇上這。
大周京都的市集熱鬨非凡,雖然皇權跟世家鬥的你死我活,但因為雙方都顧及趙久久,反而讓她把經濟搞了起來,所以,她現在小金庫滿滿的,再也不用蹭李衍的錢花。
皇帝看著無奈道:“你現在到底多少錢了?”
趙久久坐直著身體:“錢現在隻是個數字。沒啥意義。”
皇帝:“……”
當初為了根糖葫蘆差點跟他還有李衍鬨翻的到底是誰?
馬車下了茶樓,皇帝道:“白家那位經常來這,你要是看了不喜歡,朕再給你換。”
趙久久點頭,兩人上了雅座,聽著下麵高談闊論。
“一三十多歲的人嫁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好意思嗎?”
“那人荒淫無度又不是第一次了?”
“這樣的人,把持朝政,也不知道皇上要忍她到什麼時候?”
“重點是她現在要強搶十幾歲的白家三公子!聖旨都來了!!”那少年氣急敗壞,企圖引導回話題,可趙久久這方麵的名聲早沒了,大家見怪不怪,她要是沒嫁個鮮嫩小生,他們倒是能討論一番。
“你到大度。”皇帝一臉不悅的盯著底下那位白家小公子,還有其他人,趙久久喝著小茶,歎了口氣,她除了大度還能怎樣?她又堵不上他們的嘴,難不成全抓進牢裡?
她一九年製義務教育出來的,根本沒這個氣魄,隻能由著他們罵了。
聽多了,也就習慣了,近幾年不也是多了她愛才,大度的名聲嗎?
趙久久:“看過了,下去吧。”
底下,十**歲的少年郎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在茶館裡罵她罵的狗血淋頭,雖然沒人理他,但他依舊罵的痛快。
趙久久走過去,少年郎還以為是知己,正準備拉著她說,一旁一隻手突然橫插過來,雙眸沉沉的看著他,嚇的白家小公子腿軟了下。
那高大的男人陰沉著臉:“你也配?”
小公子腿又軟了下。
趙久久見狀,一爪拍開弟弟的手,瞪了他一眼,隨即溫風細雨的揉了揉小公子的頭:“乖,彆怕,我弟弟就是這個臭毛病。”
皇帝:“……”
趙久久輕拍了小公子的腦袋:“我挺喜歡你的,又鮮又嫩還活力滿滿。”
小公子:“???”
皇帝:“……”
“好了,再會。”趙久久心情頗好的離開,皇帝鬱悶著,“朕還是給你換一個吧。”
趙久久搖頭:“不了,就這個吧,你也暫時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了,對了,聽說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
皇帝:“……”
“隨你。”他無奈著道。
後頭,白家小公子一臉懵逼,扭頭看向來找自己的管家,管家已經腿軟了,老臉白到不行。
“你怎麼了?”
“那是皇上!還有九昭殿下!!”老管家說完,一個不穩,跌在地上。
白小公子震驚著,半天沒說話。
幾天後,
“皇上,殿下問白將軍提前要走了他兒子。白將軍現在在殿外氣的發抖。”宮人進來道。
皇帝揉著眉心,自家姐姐,他還能怎樣?要進她肚子裡的,讓她吐出去?
“說朕病了,不見。”
宮人:“……”
也是,但凡進了公主府的,有哪個是好好出去的?
“皇上,您如何確定這不是殿下讓您放下警惕的計謀?”一大臣又狐疑道。
“或者,此舉就是在告訴您,她跟李相沒有情意,讓您放過李相?”
“皇上,不得不防。”
皇帝垂了下眸,一手轉著手上扳指:“那就試試吧。李衍跟阿姐到底有沒有私情。”
趙久久態度的確轉變過快。
“李衍如果真的對阿姐有情,勢必會違抗皇令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