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意的腿哆嗦著,沒有人認為他能站起來,多日的折磨,被刺穿的腿骨,怎麼可能站起來?
那雙腿與被切掉沒有任何區彆了。
被關在其他獄室裡的犯人看到這一切,心中滿是唏噓,誰能想到那個最開始堅持到極致的人,最後會被折磨到此等非人模樣,縱使他曾經有著再大毅力又如何,但現在他的身體已經廢了。
臨家的骨頭已經斷了。
臨意的手指在地上艱難地摳著,豆大的汗水從蒼白的額頭冒出,可是他的眉頭卻沒有皺起半分,因為太過吃力,汗水糊住了眼睛,白衣人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像夢一樣,隔著整個世界,怎麼都抓不住……
他的喉結動了動,手指深深的陷阱地裡,鮮血從指間不斷地溢出,他卻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手臂上的性肌肉扭曲著,可見一條條青色的經絡,他漸漸撐了起來。
可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已經極致吃力,幾乎身體才離開地麵不到一寸之時,手腕就控製不住地抖動著,而整個身體也隨之劇烈晃動,上升越來越艱難,六息之後,手臂一軟,整個人再次向著地麵倒去。
“站不起來嗎?”來人的聲音充滿冰冷的嘲諷,恍若九天之上的神明俯視著怯懦的螻蟻。而一隻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螻蟻,有什麼地方有什麼資格值得神明去漏下半點餘光
……不,他站的起來。
他站的起來!
在臨意的身體距離地麵隻有不到一厘距離之時,這無法阻擋的下落陡然停住了,幾乎就在這刹那之間,他的身上爆發出一股不容人忽視的氣息,捏緊成拳的雙手死死抵住地麵,整個上身離地而起。
緊接著,他打直了彎曲的脊梁,而那猶在流淌著鮮血的腳腕顫抖著顫抖著,慢慢地離開了地麵,他終究靠著驚人的毅力站了起來。
渾身上下泥血模糊,幾乎不成人形,可狼狽至此,他的身影卻一點都不容忍忽視,整個人好像一把埋在塵中的絕世名劍,隻需要有人在劍身上輕輕一掃,就必會露出屬於他的稀世光輝。
恰在此時,在密室之中等得不耐煩的修真者打開了門,然而下一刻他便麵臨了極致的噩夢。
“站起來了,那麼獎勵你。”楚無青的唇角微微揚起,目光在男主腿彎上輕輕掃過,與此同時煉氣二層的修真者的腳腕上便爆開兩個血洞。
“你是誰?”修真者痛到臉部扭曲,可那在凡人中囂張的微末修為卻根本無法反抗楚無青分毫,“難道說他這麼些時日的堅持就是因為已經把寶物獻給了你……怪不得,怪不得老夫一直找不到。”
“寶物?”楚無青的手一攤開,一件中品法器出現,“你是說這個嗎?”又一攤開,另外一件中品法器出現,“還是說這個?”再一變道:“也不是嗎?”
法器不同,靈力的波動也就不同,楚無青拿出了數十件法器,每一件都是修真者可望不可求的,而每一件的靈力波動都遠遠大於他在臨家所見,卻又完全不同!
可偏偏這些寶物擺在他的麵前,他卻連碰都碰不到。
而顯然,那所謂的臨家珍寶,根本入不得這位的法眼。
他喃喃道:“為什麼?你我畢竟同為修士……”
楚無青冷笑道:“沒有為什麼,”說話之間,又是數道靈氣打在修真者的身上,使得修真者渾身上下都是破開的傷口,“我做事隻管自己高不高興,而你,讓我不高興。”
在修真者臉色徹底青白露出絕望之時,楚無青的目光掃向了臨意,“而他,暫時讓我感到愉悅。”
在楚無青的目光之下,臨意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了顫,脊背卻繃得更加筆直。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監獄中的所有囚徒永生難忘,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使國師大人,被一位突然降臨的白衣人輕易捉住,更在死前被反複折磨,那所有的刑罰都是曾經施加在那位臨家公子身上的……
可這堂堂神使,竟然連一個凡人都比不過,沒堅持過三個時辰便徹底死去。
臨意望著腳下徹底死透的屍體,眼中平靜無波,可心中卻已經掀起震撼,哪怕明知道這位神使在修真界中隻是微末之流,但是被如此輕而易舉的弄死,仍然讓人不勝唏噓,這就是修真者的力量嗎?
臨意的眼中閃起向往。
幾乎在臨意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重新亮起光澤的一瞬間,楚無青就牽起了臨意的手騰空而起,等到臨意反應過來之時,兩人已在玉舟之上,虛空飛渡,俯瞰整個王城。
諾大的王城,縱使縱馬馳騁也需要兩個時辰,才能堪堪跑完,可是在這虛空之上,人世間的一切似乎都渺小起來,連那王城也僅僅伸出一隻手掌就可徹底覆蓋住,猶如從這萬千山河中深深抹去。
下意識地,臨意就這樣做了,伸手覆蓋住的卻是他前一十八年的人生,恍惚中他抬起頭,抬頭便看見漫天星辰,而那在高空之上足以遮住王城的手,高高舉起伸向天空之時,卻觸碰不到半片星辰,也遮擋不住天空的一寸。
俗世間的一切功名利祿,恩怨情仇似乎都在這一刻化為了泡影。
而那舟頭,白衣白發立著的人,似乎已與這夜色,這周天融為了一體,隨時隨地會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