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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女修被刑罰堂拖了下去,說是捉住楚無青後再將她行刑,但刑法堂得了大小姐的命令,當然要立刻讓女修失去修為。
築基大圓滿的修士將手覆蓋上了女修的天靈蓋,明明廢去修為一招即可,他卻偏偏要用這種極度殘忍的方式,將修為一點點從女修身體內抽走。
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極致的痛苦,連帶著靈魂的劇痛。
行刑的修士望向坐在上方的堂主女兒,諂媚地笑道:“大小姐,這場戲如何?”
高座上的大小姐咯咯地笑著,笑顏如花,拍手道:“好看。”
怎麼可能不好看,守門女修過去自恃傲骨,連她的風頭都敢奪走,脊背更是隨時繃直如劍,但如今卻蜷縮著身體,渾身顫抖。
女修的心中湧現出無限的絕望,但卻不後悔,她手腕劇烈顫抖,艱難地伸出,想摸一摸胸口,摸一摸藏在胸口衣襟處的香囊。
這個動作立刻被大小姐注意到,一道長鞭打來,落在女修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皮開肉綻的紅痕。
大小姐冷笑一聲,走下主座,兩步來到女修身前,伸入女修的衣襟中,一把扯出了香囊。
女修劇烈地搖著腦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乞求的神色,第一次示弱。
大小姐哈哈一笑,在女修惶恐不安的目光中打開香囊,扯出了一根銀色的發絲。
“你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這根發絲?”大小姐雙手拈住發絲,將其繃直到極限,“你說我把它扯斷如何?”
“爾敢!”一道清冷的嗬斥聲陡然從空中傳來,隨即一道威壓鋪天降落。
在場所有人在這威壓之下,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感覺連靈魂都在這磅礴的威壓下顫抖,甚至修為都出現不穩的跡象。
除了守門女修。
眼前的變化實在太快,要扯斷發絲的大小姐陡然匍匐在地,廢除她修為的刑罰堂修士也匍匐在了地上,顫抖得如同她之前被廢修為時一般。
她迷蒙地本能中伸出手,衰敗的身體一晃,倒在地麵,卻伸手抓住了那根發絲。
五指收攏,緊緊抓住。
“傻孩子。”楚無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一聲寵溺地歎息。
女修愣了一下,猛地抬起頭,就看到了楚無青踩著飛舟從空中降落,姿態瀟灑如同來時一般,並沒有受到一丁點傷害。
她一下子就感到眼淚帶著萬千情緒充滿了眼眶,在楚無青再一次牽上她的手時潸然掉落。
匍匐中的修士們也聽見了楚無青的聲音,看到了雪白的靴子,意識到來者是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楚無青不該死了嗎?
“抬起頭。”楚無青平靜地對跪倒著的眾人道。
頭頂上的威壓稍稍一鬆,眾人抬起頭,就看到出去捉拿楚無青的築基修士們竟然已經列隊回歸,唯獨不見元長老。
而在這群築基修士之上,飄著一個人。
這人身上傳出的博大氣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隻是一眼,就讓他們的心神受到巨大的震撼,丹田之中靈力沸騰,短暫的沸騰後,竟然全部消失不見,隨後血脈丹田一震,築基的基台轟然裂開。
所有人的修為都退到了煉氣期。
“修為緩慢抽離嗎?既然你們如此喜歡這種戲,不如自己表演給大家看看,豈不美哉。”楚無青輕輕一笑,聲音柔得像是四月的春風,透著微醺的暖意。
但落在大小姐和刑罰堂人的身上,卻感覺比極寒之地更加寒冷。
“她的修為已經廢了,你這樣報複我們不過是安一下自己的心罷了。”大小姐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掙紮著吼道,很快被兩名小山門修士壓製,“你能夠仗著有金丹圓滿大能撐腰,就殺害元長老,我門老祖是再一次結嬰失敗了,那又如何,等掌門戰勝歸來,你必死無疑。”
“金丹丹碎無法重修,築基想要重得道台,還不容易嗎?”楚無青隨手一抹,一抹丹藥從儲物袋中飛出,落入守門女修的口中。
刹那之間,丹田經脈的損傷得到修複,楚無青微微側頭,望向空中的懸山老祖道:“懸山,你可否收她為徒?”
“好。”
這一聲好,讓所有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被壓住行刑的大小姐猛然抬起頭,她是說,這大能者為什麼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她卻肯定自己從未見過。
原來,竟然是老祖懸山!
大小姐心中徹底絕望,那些平常依附著她的刑罰堂眾修,看向她的目光也全是憤恨埋怨。
而之前與女修一同守門的修士,拳頭握緊,深深咬住下唇,才沒讓驚呼出口。
如果,如果給楚無青帶路的是他們就好了,雖然會被捉拿,會被廢除修為,但是換來的卻是無上機緣!
成為整個修真界唯一元嬰的弟子。
彆說經曆一次被抽出修為的折磨,就是讓他們的身體就此消散,不得不奪舍重生,神魂受損,他們也願意。
楚雲疏懸空而立,手指下垂,一縷縷魔氣從指間流出,清澈雙眼牢牢盯著楚無青投喂女修丹藥的動作,再一次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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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的邊緣本是荒無人煙之地,但因為楚雲疏居住,偶爾會有幾個楚家邊緣的族人來這裡流連,用楚雲疏發泄恨意。
他們的身份實在太過卑微,在以修為以血統論的楚家,幾乎連下人都可以隨意踐踏他們,卻不敢有絲毫反抗。
又一次受了委屈,一個邊緣煉氣修士,把楚雲疏從草洞中揪了出來,與他的同伴一起踢打。
惡毒的咒罵,夾雜著臟話的嘲笑,落在楚雲疏的耳中,他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還能配合這些人慘叫幾聲,做出瑟瑟發抖的樣子。
此時的楚雲疏已經魔功小道,仙道更是脫於一體雙魂走向了築基後期,但他卻沒有顯露絲毫,甚至連如此卑賤的人踐踏他都能表演迎合。
時候還未到,過早的顯露,隻會引起他人的注意。
楚雲疏,一向能忍常人不能忍。
刀割在心,才能讓人從奚落中得到平靜,從而讓自己一刻不懈地修煉。
一隻腳踩住楚雲疏的手輩上,肆意碾壓,嬉笑道:“學聲狗叫來給大爺聽聽。”
他張開口,卻發不出聲,縱使已經學會忍耐到麻木,但仍然叫不出這樣的話,眼看又是一拳要揍來,他瑟縮著閉上眼睛。
拳頭卻沒有如同預料般落下,反而周遭響起了惶恐的聲音,“小公子。”那聲音更透著掩蓋不住的諂媚之意。
然後他被人踢了踢,一聲稚嫩地童音傳來,“為什麼不反抗?”
楚雲疏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孩子,一個才四五歲的孩子。
粉雕玉琢,漂亮到不真實的孩子。
修士修仙,卻並沒有見過真正居在天上的神仙長成何種模樣,天生仙根的仙童又是怎樣的漂亮。
但這一刻,楚雲疏想,他知道了。
見他不回答,孩童又踢了踢道:“問你話呐。”那聲音透著楚家中心族人一貫的驕傲,卻又有所不同,是一種被萬千寵愛寵著,以至於被寵壞了的高貴矜驕。
連這樣無禮的動作,都透著一股天真,還未曾被人情冷暖汙染。
小孩靈動的雙眼滴溜溜地一轉,“你是被他們打壞了嗎?”他蹲下身,想要戳一戳楚雲疏的身體確定,卻又嫌臟,拿出一方絲帕墊住。
這樣的動作再其他人做來是怎樣的不堪,但小孩做著卻又理所當然,那樣的雪玉可愛,似乎天生便帶著陽光,哪是黃土可以汙濁。
他戳了戳,見楚雲疏果然皺起眉,就在邊緣族人驚羨的目光中拿出一枚丹藥。
“小公子,他就是個廢人,吃什麼丹藥都沒用的,我們知道小公子不缺丹藥,但公子之物怎麼能給這樣的垃圾。”煉氣族人道,就差說給楚雲疏丹藥是對丹藥的侮辱了。
“他是誰?”小孩似乎好奇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從我出生起他就在了,聽我母親說,好像是一個被嫡係驅逐的廢人,這輩子都再沒有修煉的可能。”
小孩將丹藥輕輕拋起,雙眼中透著狡黠,隨著他一拋一落,那群根本沒見過修煉靈丹,隻靠有限的貢獻點兌換煉丹殘渣的低階修士,眼都綠了。
但攝於小孩的身份,卻沒一人敢上前。
“我楚家的嫡係,縱使被驅逐,也流著嫡係的血脈,豈是你們可以侮辱,”小小年紀話語中就透露出了威勢,小孩的眉梢眼角皆是不符合年紀的囂張之色,嚇得那幾個煉氣小修趕緊跪倒在地。
丹藥被小孩輕輕一彈,落入楚雲疏的嘴中。
他根本就沒有受傷,不過是為了掩藏實力,刻意配合罷了,現在卻又不得不裝作被丹藥修複的樣子,爬起來,單膝下跪道:“謝小公子。”
小孩走到他跟前,明明身形尚小,卻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姿態,似乎覺得仰望的姿勢,太墮了他的風範,這一次也不嫌棄臟了,直接抬手按在楚雲疏的肩膀上,往下一按。
這下子,終於可以居高臨下了,小孩煞有介事地道:“你身為我楚家嫡係,怎能如此自甘墮落,縱使不能修煉,也不能墮了傲骨。”他手掌一攤,一瓶裝著丹藥的玉瓶出現,“此物給你,以後誰再敢欺負你,就報我楚無青的名字。”
楚無青,楚家當代族長楚寰之幼子!
與之前的所有族長不同,楚寰之並非少宗序列之人,而是長期在外曆練,雖然是嫡係,楚家卻很少有人見到過他,隻知道他是勝過少宗序列,卻不屑少宗之位的天驕。
五年前,楚寰之以化神修為帶著一個嬰孩回到宗族,直接奪了當代族長之位。
這些年,幾乎人人都說,楚寰之是為了那個男嬰,才奪走族長之位,隻為了讓他兒子可以肆意無憂的在安陽界長大。
眾人走後,楚雲疏微微抬眸,眼中哪還有一絲懦弱,寒芒微閃,輕笑道,“族長之子嗎?”雙唇一張,楚無青投入他嘴中的丹藥飛了出來,從始至終都被靈力包裹,沒有融化半分。
他將丹藥放在了胸口,恨意彌漫,百感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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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疏摸了摸胸口,衣物擠壓之下,能夠感到那顆丹藥的存在,他看著女修依靠在楚無青的手臂上,越來越多的魔氣從他身上湧出。
好想,好想將女修殺死,好想將她觸摸過楚無青的皮膚,一點點切下。
楚雲疏的眼睛越來越紅,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極致妖異之感。
這是他的獵物,不能被外人觸碰,在他殺掉之前不能被任何人觸碰汙染。
楚雲疏身體向前一縱,一步步朝著楚無青走來,每一步,都有一個聲音在他心中呼喚,不可以,讓他回頭。
那些殺死楚家人的誓言隨著過去的片段不斷交替,但他卻恍若未覺。
走到楚無青跟前,楚雲疏手輕輕一揚,女修便傷痛複發驟然跌倒,那一直緊握的拳頭也被撬開,發絲被魔氣包裹,飛入了楚雲疏衣襟之中。
楚雲疏看在近在咫尺的銀色長發,除了那一次,他從未與楚無青站在如此近的位置。
近到隻要伸出手就能摸到拿那色的,柔軟的,幾乎將他雙目占滿的發絲。
好想,好想,摸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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