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影,有煉氣,有築基,甚至有金丹大圓滿!
無論他們將死時對殺死他們的人是怎樣的痛苦怨憤,現在都已經化作了魔氣的一部分。
隻有吞噬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在絕望中死去,他們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這樣的吞噬會將他們的神誌漸漸抹去,最後隻剩下怨憤,最終化作一具具隻知道戰鬥的魔兵。
這邪氣肆意漫天之下,稍微心智不穩的修士,在看到這些怨影後,立刻心神崩潰。
小山門的修士超過五分之一修者,陷入幻境之中,紛紛回到最不堪回首的過去,被迫看著那些自己此生再也不想看到的畫麵。
先前還肅整的隊伍,刹那混亂,修士們有的抱頭痛哭,有的癲狂地開始踢打起周圍的同伴,有的陷入狂喜之中,瘋狂的大笑起來……
他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出現一枚黑色的月牙印記,周身靈氣□□,似乎下一刻體內靈力的便會潰散。
楚無青心智堅定,兼之在懸山身後,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但楚雲疏的對抗卻給他帶來了衝擊。
楚雲疏竟然已經強到如此地步了嗎?
仙人洞府,楚幽不能進入,懸山更不能進入,唯有金丹以下方可進入。
在這樣的限製下,楚雲疏簡直可以稱為洞府中的帝王,殺所有人易如反掌。
唯一的辦法隻有搶占先機,設置多處法陣,將楚雲疏的腳步困住,讓楚雲疏永遠晚自己進入洞府試煉的下一層。
楚無青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襲來,他搖了搖頭,讓自己心神平複,心中道,“不可能的,楚雲疏不可能現在就做到這樣的地步,上一世的記憶明明不是如此。哪怕因為我的原因,所有人都發生了變化,也不可能讓楚雲疏一下子到了這等地步。”
“楚雲疏此招,必定是以命換命,隻能使用上一次。他若真到如此地步,完全不必隱藏在暗中,從一開始就可以統治整個小世界。”
這陡然出現的混亂場麵,讓沉著若定的懸山眼中閃過了一絲慌亂糾結,究竟是該先殺魔修,還是先讓弟子清醒。
可以預料,雙方如此鬥法下去,必定幾乎整個小山門的弟子都會陷入心魔之中,神誌崩潰,化作霧中亡魂。
“這便是楚雲疏的打算,”楚無青的聲音陡然響起,若利劍劈開了雲霧,“彆管,你繼續攻擊,他絕對沒有使用下一式之力。”
懸山猛然清醒,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他竟然也受到了這魔霧的影響,哪怕隻有一式之力,也足以見其可怕!
楚雲疏的的確確沒有後繼之力,這樣的招式以他現在的修為還無法使出,可以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甚至連經脈都出現了一絲裂痕,但是唯有這樣才能讓他保持清明,才能不忘記自己的仇恨。
才能,不再做出這樣跟蹤的事情。
其實……他本可以不暴露絲毫,隻是為了逼退自己罷了。
“不愧是族長之子,楚家這一代的絕世天驕。”楚雲疏的聲音中飽含恨意,似乎恨不得將戳破他後繼無力的楚無青撕裂。
可一雙眼睛卻死死盯著楚無青,就像盯著一具獵物,一具最最可口的獵物,眼中深藏著欲望的湧動。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實力並不如那擁有元嬰之力的懸山,但楚雲疏,還是選擇了現出身形。
因為他不想要這樣下去,不想要再這樣不斷追隨著楚無青,不想要自己的所有心神都被那人所牽引。
隻要這樣現出身形,就定然會陷入到不離開不行的狀況,而這正是楚雲疏所追求的。
而與此同時,懸山的一擊再次使出!
那強大的攻擊,若是直接落到修士的身上,怕是元嬰以下修士都會直接灰飛煙滅。
楚雲疏的身影卻是在承受了那攻擊的瞬間當即隱去。
一道透明的人形出現在十裡之外,漸漸凝實成楚雲疏的樣子。
楚雲疏雙指憑空向前一點,那無數動搖人心的黑氣,便刹那穿越空間,彙聚到了他指尖,化作一道細小的,跳動的黑色火焰。
楚雲疏手指輕輕一彈,如彈掉灰塵般,黑焰消失不見。
他施施然轉過頭,一隻眼睛,如萬千星辰落入湖中,一隻眼睛,赤紅如地獄魔火燃燒。
“現在的我,的確打不過你。但是,憑你,想要殺死我,根本不可能。”
話音一落,整個人便隱入空氣中,消失不見。
整個小山門都恢複了寧靜,先前滔天的魔氣根本沒有一絲彌留,隻有他現身的地方留下的斑斑血跡,證明著魔修的來過。
楚雲疏明明受了重傷,但懸山神識橫掃之下,卻沒有發現任何氣息,根本不知道楚雲疏逃到了哪裡。
能在承受了這樣的攻擊後不但沒命喪當場,還施施然逃開,楚雲疏的實力讓眾人都感覺到了驚愕。
“根本無法找到那人的下落。”懸山皺了皺眉。
“不必追了,你找不到他的。”楚無青淡淡道。
“他是你此次試煉的競爭者?”懸山皺眉一問,自己竟然連個築基期修士都奈何不了。
“不是,他雖然姓楚,但在他心中,自己早已不是楚家人。他來小世界,隻有一個目的,殺光我們這代楚家弟子,然後叛出楚家,”楚無青冷冷道,“他的修為看起來是築基,實際上恐怕已經是金丹大圓滿。”
楚雲疏上一世將除自己以外的弟子屠戮一空,整個家族都被震動。
楚家嫡係核心哪一個不是精心培養,絕大多數都是族中大佬的後代子弟,楚家當即發出了對楚雲疏的追殺令。
更是出動十二名元嬰長老,卻全都沒有發現楚雲疏的蹤跡。
甚至,最後連楚家唯一的煉虛老祖,以無上仙法展開演算,都沒能推算出楚雲疏所在。
楚雲疏的修為或許不是同階第一,但是論隱匿,無人能出其左右。
除了帶著主角光環的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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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脈百裡之外,無人發現,一具放大的古樸的木琴正從他們頭頂飛速的越過。
那木琴之上,匍匐著一位極其俊美的青年,空蕩蕩的衣袖如流雲般傾瀉而下,那身白衣已經有些破爛,其上血跡斑斑,可淩亂駁雜並沒有減少半分他的氣質,反而如同上古隱士般疏狂出塵。
男子臉色病態到極致的蒼白,修長的劍眉隱忍地皺起,張嘴就是一口黑血吐出,但每吐出一口,他的臉色就好上一分,似乎連帶著病痛都吐了出去。
終於,他可以說出完整的話了,低低喃喃著“要殺楚無青,必須先殺死懸山。”
不知道是為了強調……還是,為了說服自己,他絕對不是嫉妒,重複道:“必須先殺懸山。”
可是……還是好嫉妒。
嫉妒懸山可以無所顧忌地守護在楚無青的身邊,嫉妒楚無青那樣依賴信任地看著懸山……他微微側過頭,仿佛能看見少年也躲在自己的身後。
他所有的風華都藏在了自己的身後,隻在偏頭時泄露出一絲,那唯一的一絲也是對著自己,眼中包含信任。
似乎有光落入了楚雲疏枯寂的內心,將無儘的黑氣吹散,所有的怨恨都在觸碰著灼熱的光線時灰飛煙滅,他想伸出手……想要抓住這唯一的光線。
楚雲疏下意識的伸出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雙臂,根本不可能觸摸,他的手臂已經被自己斬斷,如同那根本不可能的戀慕一般。
想到這裡,楚雲疏不禁低低一笑,這笑聲帶著幾分癲狂,還有幾分悲哀。
是啊,他和楚無青根本沒有任何可能。何況自己還在之前做出了最瘋狂的舉動,顯露真身,斬斷一切可能!
楚無青已經知道自己要殺他,未來也會發現楚家族人的死去。
楚無青對他隻會有恨意,正如同他對楚家一般,完完全全地對立。
而他,同時也絕不可能放棄殺死楚家的族人,更不可能放過有著繼承楚家資格的楚無青!
從一開始,就已注定了他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多麼可笑啊,他居然對自己的仇人,產生了不該有的迷戀,甚至有那麼一瞬,想要為了和對方在一起而放棄自己現在的仇恨。
放棄自己以楚家作為祭奠的道心。
“嗬嗬……楚雲疏……你真是可笑。”鮮血順著嘴角滑下,楚雲疏卻恍若沒有察覺到一般,隻是閉上了雙眼,再睜開之時,其中卻已滿是冰冷之意。
一股迫人的氣勢從楚雲疏身上爆發,有仙樂緩緩降下,彈奏的旋律飽含了無上大道。
卻無悲無喜,無情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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