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高高揚起, 楚無青眼中滿是悲傷和隱忍的痛惜,複雜的情緒將他雙瞳中的微光衝散。----
“啪”地一聲響起時,他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微微張開的雙唇猶在顫抖……心痛到無以複加。
他錯過了這個孩子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才使得孩子什麼都不懂。
說出做出這樣的荒唐事。
打在孩子的身上,卻痛在他的心裡。
兩行濁淚從眼下滾落。
緊閉的,有眼皮遮蓋的雙眼中卻已經揚起明媚的笑意, 楚無青自己都忍不住為自己的演技叫好起來。
完美地詮釋了一位父親對孩子又痛又愛,卻不得不為了孩子的未來嚴加管教的樣子。
楚雲止會被自己深深打動,會更加依戀。
等醒過來的楚雲疏會被氣到破口大罵,什麼不忍卻不得不掌嘴孩子的父親, 實在是可笑至極,騙鬼, 鬼都不信,然而哪怕他氣到吐血都無法挽回他第二人格做出的一切的事實。
再也沒有那樣高高在上,出離於塵世之外的優越。
怎麼辦, 好笑得他都哭出來了,連雙唇都差點因為控製不住表情,哆嗦著。
楚無青一掌落下極重, 可沒有用上法術,修為,這樣的一掌,哪怕再重對於修真者來說都算不上什麼。
重要的是掌嘴帶來的侮辱感。
修為深厚如楚雲止甚至覺得像是被輕輕撫摸過一般,隻有指尖處有輕微的壓迫感, 壓迫著他的雙唇,讓他忍不住張開口舔了舔。
父親的味道……是香的。
一種誘人的,想要啃食入腹的味道。
未經人事的青年懵懵懂懂,就這樣憑借本能舔舐著。
楚無青被舔得懵逼地張開眼睛,眼中的笑意尚未散去,被淚水染濕的雙眼,帶著澄澄的水光,將楚雲止一瞧。
“父親,”楚雲止像頭小獸般道,“好奇怪,為什麼我會想舔您呢?”
楚無青微微一愣,旋即無奈的搖頭,從一開始這個孩子就沒有在修士中長大,與靈獸為伍,又怎麼能夠強要他學會人類的禮儀,又怎麼可能讓他懂得父子間應該恪守的距離?
是他欠他的。
就不應該這樣去要求。
孺慕之情,是所有生靈的本能。
楚無青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因為你覺得這樣最能表達親近吧?就像大貓會給小貓舔毛一樣。雖然修士之間不能如此做,但你是我的孩子,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是我對不起你,不應該從一開始就遺失你,沒有教養你,現在卻來要求你像一個修士那樣懂得禮節。”
“不,”楚雲止搖著頭,牽起楚無青的手,讓楚無青的手指覆蓋在自己的臉側,最能感受到疼痛的位置,溫柔地道,“能夠被父親教導,是我的榮幸,阿止想被父親教導,阿止從來不曾責怪過父親。”牽住楚無青的手緩緩下移,冰涼的指尖撫摸過火熱的雙唇時,輕輕一舔,就像小貓伸出舌頭,癢癢地一撓。
豔紅的舌,雪白的指。
楚無青心尖莫名一顫,想要縮回,卻看到楚雲止目中卑微的波光,那麼、那麼的小心翼翼。
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能輕易夠牽扯住他的心。
實在是讓人太想鋌而走險,太想對他做出更多更過分的舉動。
楚無青的手被楚雲止握著緩緩下移,尖削卻剛毅的下巴,滾動的喉結,能夠感受到其下的血脈的躍動。
“父親,你感覺到了嗎?你正掌握著,我的脖頸,我最脆弱的地方,隻要您稍稍用力……”楚雲止眼瞳清澈得仿若溪水,可說出的話語卻充滿了惡魔的蠱惑,“就可以將我的脖頸捏斷,就可以斷掉我的呼吸。父親,我可以為您獻出生命,何況是我本就應該承受的責罵,本就應該接受的教導。”
“父親……”楚雲止微微傾身,熱烈的呼吸幾乎把楚無青的整個耳側籠罩。
“您想試試,兒子鮮血的味道嗎?”
楚無青瞳孔微縮,心臟在胸腔中跳動,有一種極致興奮的感覺在他身體中爆炸開來,看著楚雲止近在眼前的脖頸,不知道為何就產生了一種進食的衝動。
想要咬開楚雲止的皮膚,想要嘗嘗其下鮮血的味道。
想要這個永遠高傲冷漠的天之驕子,忍受痛苦恥辱。
楚無青身體微微向前,迷迷糊糊中卻感到周遭的空氣陡然陰冷下來,整個人如同籠罩在噩夢中。
楚雲止的聲音輕柔地春風般在他耳邊拂過,“但是要付出代價哦,父親大人,要了我的命……”
青年微長的指尖摩擦著少年透白的肌膚,銀瞳中暗流湧動,森冷得不像是人類。
“您就再也不能離開我了。”
冰涼的濕潤的舌尖在耳廓上微微一舔。
浸透血氣的花香竄入肺腑。
楚無青一個激靈,陡然清醒過來!
他定神一看,看到的卻是楚雲止天真無邪的臉孔,剛才的一切都如同幻覺。
“父親,您怎麼了?”楚雲止緊張地問道,眼神中是不含任何雜質的初生般的純粹。
楚無青想要揉一揉有些倦怠的眉心,此處是符陣考驗之關,難道就在剛才,他已經陷入幻陣之中了嗎?
在他抬起手之前,太陽穴上便一重,楚雲止已經按著他的太陽穴揉了起來,無數清透的靈氣隨著指腹傳入,讓他頭腦一清。
“父親,您先在這裡打坐休息吧,”楚雲止擔憂道,“我先去解除此方符陣。”
望著楚雲止的背影,楚無青微微皺眉,略一沉吟道,“阿止,你先回來。”
“父親?”楚雲止微微驚喜道,“您想要阿止做什麼?”
楚無青仔細觀察著楚雲止的神情,青年的眼中是毫不作為的孺慕和期盼。
但是他仍然不放心。
雖然楚雲疏完全沒有禁錮他的理由,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楚雲疏都想殺死他,殺掉所有楚家人。
對他,楚雲疏甚至高傲到看都不屑看一眼。
但事實總有意外,萬一楚雲疏突然想要換種方式折磨楚家人,想要降低他的戒心後,誘惑控製他的靈魂變成傀儡,以此來威脅爹爹,牽製楚家,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這聽起來很不靠譜。
楚無青招了招手,雙眼微微一眯道:“阿止,蹲下。”
楚雲止非常聽話的蹲下,對楚無青的話沒有一絲質疑。
楚無青拉住楚雲止的衣領,一點點拉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地步。
哪怕到了這樣,楚雲止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破綻,看起來是那麼的順從,本來是清冷出塵的眉眼,萬物不染的氣質,麵對著他時卻像是兔子一般乖巧。
所思所想全在雙眼中,一眼便可以看到底,再透明不過。
楚雲止耳根微紅,眼中既緊張又期待,好看的薄唇微微一張,卻又不敢說出來。
但終究是鼓足了勇氣。
“父親,是……願意給阿止反哺了嗎?”
楚無青:“……”
他發誓,現在這個絕對是楚雲止!
楚雲疏無論到什麼地步,為了達到怎樣的目的,都做不出這麼傻的事情。
“我隻是想要提醒您,此處有幻陣,小心。”楚雲止微微躬身,隨手一揮,一座涼亭拔地而起,其內的幾案上擺滿了靈氣濃鬱的食物,“父親就在此處等待吧,阿止很快會為您掃清障礙。”
……
顧予望著楚雲止走近,微眯的雙眼中寒芒一閃而過,“你可以騙過主上,但是無法騙過我。”隻有在說到主上二字時,冷毅的臉上才透露出一絲柔情。
“欺騙?”
楚雲止眼皮都不動一下,麵色一片冰冷,語氣中滿是嘲諷,“一個剛剛築基的小東西罷了,憑你這些三腳貓功夫也配守衛父親,追隨他?”
“嗬嗬,”顧予笑了,手上一刻未停下破解符陣,幾乎是眨眼間,就已經推進十裡,俯身手指輕輕一掃地麵,又是一大片符籙被破開,回望楚雲止道:“我配不配隻有主上能夠評說,而你,彆想活著出去。”
破開的符籙並沒有因此破碎,反而彙聚成一道道凶殺之氣,向著楚雲止襲來。
“符籙規則嗎?”楚雲止眼中的平靜終於起了一絲變化,“可惜……你還沒成長起來,便要隕落在這裡了。那麼,我便看在父親的份上,教教你,什麼叫實力的碾壓,讓你死個明白。”
白字一落,清靈美妙的樂曲頓時從四麵八方傳來,明明是祥和之樂,所過之處,卻讓顧予的符陣禁製如山嶺崩塌,空中的凶殺之氣彌散無蹤。
顧予神色一凝,調動全身靈氣彙聚於指尖,指尖所過之處,無數金色符文閃現於空中,竟然憑空繪下陣法,於無中生有。
顧予手指向前一按,一股浩然之氣從他身上爆發而出,隨著這一指按下,無數金色符文注入大地之中,竟然崩塌之勢為之一止。
“這就是你所謂的碾壓嗎?”
楚雲止唇角露出一絲譏笑,雙手一翻,一柄古琴浮現在他身前。
隨著手指的撥弄,徐徐天音從琴弦中傳出,一股浩劫般的力量陡然從空中降臨,好似洪水一般,向著顧予凝結成的符文轟去。
顧予麵色大變,手中金光一閃,一隻符筆出現,揮毫間,無數高階符文彙聚成一條金龍,形成殺戮大陣向前抵抗。
兩相撞擊之下,本該滔天轟鳴,讓這方世界的規則被破壞,忽然,一切變得寂靜無聲,兩人鬥法產生威勢,就如同被人生生抹去一般。
死亡般的寂靜!
顧予心中第一次浮現出致命的危機感。
他向前望去,卻見楚雲止的臉上竟然沒有一絲慌亂,隻在接觸到顧予的目光時,綻放出一個詭異至極的微笑。
心中驟然一緊,顧予若有所感地抬頭,天空之中忽然出現巨大的陣圖,朝著他迎頭罩下!
這陣圖之上傳來的恐怖氣息,根本不是凡間所有之物,儼然是仙人之寶!
顧予立刻取出瞬移符篆,想要帶著楚無青一起逃遁出去,不過轉瞬間他的眼神便被怒意所代替——他親手煉製的高階瞬移符篆竟然無法使用!
陣圖籠罩的空間之下居然自行形成了如同天道般的禁製法則,禁止一切符篆和飛行。
這種程度的禁製法則,立刻就叫他之前的準備全落了空!甚至他連邁步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收起符篆後便試圖走出去,然而他方踏出去一步,腳下的土地便瞬間成了流漿奔潰坍塌!他沒有辦法,隻能收回步子,仍立在原地,卻找不出任何逃離此地的辦法。
唯有心中陣陣滴血。
“殺你,隻會讓父親不高興,讓父親感到不高興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去做,”楚雲止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那麼,你便在這陣圖中孤獨的活著吧……直到精神崩潰,化作虛無。”
頭頂的陣圖迅速壓下,顧予麵如死灰,一下子明白過來,從他最開始的出手就在楚雲止的算計之中,利用兩人的鬥法產生的巨大能量,激活第四層最高階的符陣,來將他困住。
顧予的目光之中透露著悲痛,憤怒與不甘在他身上爆發開來,“沒有,沒有任何人,可以把我從主上身邊趕走!”
他雙手翻飛,無數法訣禁製從他手指間急速泄下,層層包裹在雙腿之上。
顧不得眼前刀山火海,顧予瘋狂邁步向前跑去,符籙法訣劈劈啪啪地在他身下爆破開,熔岩流醬竟然被生生隔絕在他身體一尺之外,如同形成一個真空的保護罩。
——縱使是仙寶也無法攔住他。
陣圖之上層層雷雲翻滾,有閃電在其中遊走,好似兩道洞徹世間萬物的目光從陣圖之中乍現,看向顧予。
區區築基期的修士,怎麼敢挑戰仙家陣圖?
無形的威壓落在顧予的身上,顧予雙肩陡然一沉,如同負重千鈞,整個身體被壓得深深下陷,滾燙的岩漿立刻將他包圍,防護罩被蠶食到隻剩一寸!
顧予的身子輕輕一顫,雙目通紅,他雙手匍匐在地麵上,手腳並用地向外攀爬,想要將自己的身體從岩漿中拔出。
這樣狼狽粗鄙的姿勢,自從主上把他從顧家帶走後他就再也沒有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