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聽到這句話,岩永琴子回想一下,自己曾在太宰治麵前說過哪些“夢想”。
包括但不限於:和男友做泰坦尼克號姿勢,和男友共用秘寶館的變色馬克杯。現在又有一個看到他躺在床上。
……是挺多。
但是,夢想無罪!
“太宰先生,有任務是借口吧。”
岩永琴子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港口黑/手/黨現在正是養精蓄銳的時候,不會輕易惹事。又剛剛送走調查團,森先生再怎麼都會讓你休息幾天……不,應該是你自己會要求。我的推理沒錯吧!”
太宰治微微偏頭,發絲淩亂地覆在臉際。
“什麼推理,你隻是讓妖怪打探到了我的情報。”
他沒有抗拒,態度若即若離。
像初春的浮冰一樣,看似薄,卻融不掉。
“太宰先生,我聽憂太君說了他和夏油先生戰鬥的事。”
“他當時親了裡香一下,然後裡香就釋放出了全部力量!”
瘋狂暗示。
“裡香是憂太君的青梅竹馬。他們從小就訂婚了,還有訂婚戒指。”
再次暗示。
她要什麼時候才能和太宰先生訂婚!
不知是她的哪句話戳到了太宰治的神經,少年嘴角一扯,眼裡劃過一道寒芒。
岩永琴子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就發現她和太宰治位置顛倒。
少年撐在她身上,保持著距離沒有觸碰到她,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就如同他們剛認識時那樣。
形勢反轉。
說是像剛認識時那樣也不準確。
他們相識有段時日了,也共同經曆過大大小小的事。
想做的事、目的,維護秩序、幫助妖怪,岩永琴子從不在太宰治麵前隱瞞。
隱瞞會引起猜忌,尤其是對太宰治這種洞悉人性、又過分敏感的人而言。
這點,太宰治也明白。
所以,他那種將保護殼連皮帶肉層層撕下、抓住人心的弱點給予最陰狠的打擊之類的審訊招式,在岩永琴子這裡毫無用武之地。
他俯視身下的人,眸子漆黑如夜,就像強行剔除了所有感情。
在這種看似旖旎的氛圍中,岩永琴子一句話也沒說,平靜地等待著。
她預料到有一場風暴正在醞釀,足以影響他們未來情感走勢。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琴子大小姐。”
太宰治沉緩地說。
“想談戀愛?校園裡、社會上長得好看的人多得是,隻要你放話,說不定還會趕來倒貼你。”
“想找個能協助你維護秩序的人?那就更容易了。那麼多武力值高又沒腦子的異能者,不管找誰都可以吧?”
“何必一直糾纏我一個籍籍無名的黑/手/黨人員。”
“還是說,光是維護秩序、做做慈善還不夠,想要挑戰下更高難度,想要把跌入黑手黨的失足少年用愛拉回正道?”
“可笑。”
他冷笑,語氣裡的尖銳和譏諷快溢了出來。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個被正道所厭惡的人。”
岩永琴子安靜地凝視著他。
這種態度似乎有點刺激到太宰治,他的語速略微加快,煩躁與不耐在其中翻湧。
“我拒絕過你,也說過你認錯人了,可你態度還是沒變。不是說沒有回應就會放棄或者轉移目標嗎,你也快點這樣做吧。”
“繼續下去挺沒趣的,你說呢琴子。”
太宰治直起身子,單手扯掉領帶,隨意扔到一邊,又解開幾顆襯衣紐扣。
“我可以和你做,滿足心願後就不要來糾纏我了。”
他是認真的。
“以後就去找彆人如何,比如送你戒指那個人,嗯?”
“……”
岩永琴子眼神一動。
對她的態度感到不悅,太宰治傾下身來。
他襯衫領口敞開,能看到繃帶包覆下隱現的鎖骨。
“不是挺會說的嗎,”他笑,“說話呀,琴子。”
趕緊——
讓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降下來吧。
-
太宰治在急切地期盼一場酷刑。
他看似比誰都無情,能在生命不斷逝去的戰場泰然自若地玩遊戲機,能為港口黑/手/黨的發展列出充斥著鮮血與黑暗的列表,也能麵對岩永琴子的追求不為所動。
但其實,在這場關係中,被牽扯得心神不寧、心緒紛亂的人反倒是他,太宰治。
感情是相互的。
琴子看見了他的內心,安撫他,共同做維護秩序的事,讓他與人世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一點點。
他感覺到自己在世上不再那麼孤獨,漸漸地習慣了琴子與他親密接觸,並習以為常。
甚至不可避免地產生依賴、愛慕、獨占欲。
就像喝酒,會上癮。他無法控製自己。
多麼可怕的事!
一切值得追求的東西,從到手那一刻就注定會失去。
如果他得到了,是不是意味著失去的倒計時也就開始。
岩永琴子當然是值得的,隻是她從來不在他的掌控中。
可能因為兼具神性,使他無法完全看破她。
這樣事情就變得更可怕了。
不安、害怕、無能為力。
這些情緒潛滋暗長,不斷放大。
森鷗外說的沒錯,太宰治現在才十六歲,還無法像成年人那樣遊刃有餘,將一切隱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
他時不時就會失控,內心的黑泥冒出,變成一個歇斯底裡、張牙舞爪的怪物,傷害身邊的人。
太宰治想不通岩永琴子為何會喜歡他。
他急切地需要她給他某些東西。
——確切的證明。
——或者是,宣判死刑。
他的慌亂來源於他的心動,尖銳刻薄的話語是保護內心脆弱的最後防線。
尤其,他都這樣了,岩永琴子還是神明一樣波瀾不驚的表情。
太過分了吧。
太宰治心想。
……
岩永琴子確實不生氣。
她雖然經常鬨脾氣,但那些都浮於表麵,轉瞬即逝,真正的情緒波動從來沒有過。智慧之神的身份要求她不能在大事上意氣用事。
隻是……
她在心中歎氣。
太宰先生心頭的不安與疑慮,比她想象的更重。
在太宰治冰冷鬱結的目光中,岩永琴子做了個匪夷所思的舉動。她伸出手,將他的襯衫紐扣扣了回去。
“沒必要勉強自己,太宰先生。”
“我如果真的隻是想享受身體的欲望,早在集裝箱那次就答應你了。”
然後,她取下指間的戒指,放到一邊。
“這隻是個飾品,沒有彆的涵義。我不會再戴它了。”
給太宰首領道個歉。
不這樣做,過去的你就哄不好了!
“……”
太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唇瓣緊抿,嘴角倔強地往下壓著。
岩永琴子看著他眼睛,認真道。
“我不會放棄,也不會喜歡上彆人。這點永遠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