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兒院的醫療室。
一道頎長的身影映在床簾。大概是聽到了細微的動靜,床簾被拉開。
魏爾倫平靜的聲音傳來。
“你醒了。”
金發男人翹腿坐在旁邊椅上,合上手裡的書。
床上的少年根本不看他一眼,安靜地凝視虛空,像是在發呆。
半晌,他抬起手腕。細瘦的腕上裹著好幾層紗布,乍一看像是傷得很嚴重。
但太宰治知道,人魚肉作用下,裡麵已經沒有傷痕了,皮膚光潔看不出一點痕跡。
他歎氣。
“我連殉情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麼。”
魏爾倫看著這幕。
“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
知道太宰治不會回答他,魏爾倫繼續道。
“那是你安排在孤兒院的眼線的異能吧,能讓指定區域內的人喪失存在感。”
“你對付那位來孤兒院找岩永的青年就是用的這招。明明人就在那裡,卻三天都沒有人主動想起他,也找不到他。”
“這個異能作用於空間,隻要你不觸碰到空間邊緣,對你也能起效。”
如果是意識清醒的太宰治,不借助異能,也沒人能找到他。
但他要是去做危險的事,喪失了一段時間意識。在全員出動的情況下,難免這段時間內不會被找到。
他不想被打擾,所以會帶這個異能者在附近。
“雖然眼線也很不好找,但比起你來,至少要容易一點。”
“隻要找到眼線,就能找到你。”
“——她告訴了我這條線索,讓我看好你。”
可是啊,岩永。
你不懂感情。
魏爾倫心道。
縱有千千萬萬個人的關心,都比不上那一個人。
失去的空缺永遠無法彌補。
他原本以為身為異能生命體的自己才是異類,現在看來,岩永更是如此。
看似情感豐富,實則遲鈍漠然。
無論如何,岩永都這麼叮囑了,他還是會照做。
魏爾倫看著現在的太宰治,仿佛看到了那晚的自己。
蘭波教會了他感情,失去的友人不會再回來了,是他不懂得珍惜。
“我明白你的感受。”
“期待著什麼東西能改變自己,結果什麼都沒找到……不,或許曾經擁有過,但自己沒有察覺。等知曉時,為時已晚。”
“——這種絕望。”
魏爾倫沉默片刻。
“當時是岩永賦予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也想做點什麼,給予岩永在乎的人相同的希望。
太宰治偏轉過頭,黑發淩亂地鋪散在枕上,襯得臉色更加蒼白。
他譏諷地扯動了一下嘴角。
希望?
從未覺得這個詞如此可笑過。
“她跟你做了什麼交易,蘭波?”
“是,但是不止。”
魏爾倫道:“無論是人類的孩子,還是跟我一樣的異能生命體,在跟他們相處的過程中,我逐漸體會到了所謂家人、朋友的涵義。”
不再那麼孤獨。
“或許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給予我的。”
不管是出於和岩永的約定,還是他內心,他都會守護好這個孤兒院。
魏爾倫拿出太宰治的手機,放在床邊。
是他去找太宰治時在對方身邊發現的,當時已經沒電很久了。
“電充好了。”
“她應該給你發了不少郵件吧。”
“你自己選擇看或不看吧。”
說完,魏爾倫起身離開了房間。
沉默片刻,太宰治打起精神,半坐起身,拿起手機點開收件箱。
除了工作聯絡和織田作他們表示關心的郵件外,剩下滿滿幾十條未讀郵件,全是岩永琴子發來的。
他知道琴子是什麼時候給他發來第一條郵件的。之後每條郵件是什麼時候發來的,他都知道。
他一直在看著她。
隻是缺少點開的勇氣。
琴子似乎也明白這點,所以才不斷給他發郵件,一點一點注入勇氣。
正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卻收到了孤兒院傳來的噩耗。
如果他早點點開,早點看到,早點和琴子交流……
事情是不是還能有轉機?
琴子是不是就不會去孤兒院,而是來市區找他,也就不會遇上炸彈狂了。
或者,他會去找琴子,即使碰上了炸彈狂也會一起想辦法,而不是讓她獨自麵對……
他明明知道她是不在乎自身安危的類型,他明明知道!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
都已經晚了。
一切都結束了。
太宰治深吸幾口氣,抬手,微顫的指尖從第一條郵件開始點開。
【太宰先生,你在哪兒?】
我在這裡,琴子。
【出來談談好嗎。】
好。
【我恢複記憶了。太宰先生,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沒有的事。
【想想還真是抱歉,居然會發生認錯人這種事。】
【難怪太宰先生之前一直在否認。】
作者有話要說: 你來時攜風帶雨,我無處可避。
你走時亂了四季,我久病難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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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源網絡,感覺比較貼合這章。
有人說這兩句話是《人間失格》裡的,我查了幾個版本的《人間失格》都沒有。
《人間失格》裡相似的話是太宰治引用的《魯拜集》,原文:
昨夜,美酒入喉,我心歡暢。
今朝,酒冷香落,徒留荒涼。
怪哉,僅一夜之隔,
我心竟判若兩人!
“來時……走時……”這兩句,應該是網友根據《人間失格》裡這幾句話再創作的。
不虐宰哈,這段必要劇情過後就會好起來。太宰先生已經很苦了,值得被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