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初雪。
綠皮火車翻山越嶺,像一條巨龍般穿梭於廣袤大地。
雪花撲簌簌在窗外飛舞,偏僻潦倒的城鎮在視野裡逐漸變得清晰,車廂廣播響起不怎麼甜美的女聲:“各位親愛的乘客,華東縣到了,需要下車的乘客請您拿好自己的隨身物品,不要推搡,依次下車。”
隨著車速的下降,角落裡那個沉迷於黑白屏遊戲掌機的年輕人終於抬起了頭。
從上一站開往華東縣這一路上,年輕人的俄羅斯方塊已經從零攀升到40多萬分,方塊超快的墜落速度和他令人咋舌的排列操作,使得這款大眾熟知的休閒遊戲在他手中似乎永遠不會結束。
聽到到站播報,年輕人朝窗外短暫地看了一眼,再低頭時,遊戲界麵已經出現了“game over”的字樣。
“害!”鄰座關注他遊戲的乘客條件反射輕呼,“太可惜了。”
遊戲玩到這個分數戛然而止,年輕人卻看不出半點留戀,隻將遊戲機關掉隨手裝進了背包裡。
鄰座乘客忍不住問:“小夥子最高打了多少分?你這麼厲害說不定能破個記錄啥的。”
年輕人相貌平平,一雙眼睛卻黑白分明,顯得很乾淨:“和剛才差不多。”
鄰座乘客惋惜:“我看你剛才不停下來的話,不止那個分數!”
年輕人不是健談的類型,聞言站起身準備下車,隻淡淡道:“沒時間了。”
年輕人跨出座位,背著包跟隨下車的人往門口移動。
車廂裡的乘客們來自天南地北,聊起天來各式口音均有,頗為嘈雜。他經過這路途中最為安靜的一處座位,那幾位身著製服的知識分子是在上一站華南縣上的車,此時正圍在一起輕聲討論桌上圖紙。其中一位麵容飽滿的中年人眉頭緊鎖,能看得出他是其中領導者。
似乎察覺到年輕人的目光,那位領導警覺地抬起頭,年輕人卻已經下了車。
年輕人身穿一件黑色棉服,背了個樣式普通的包,高挑的背影很是顯眼。
可等他一下月台,就沒什麼存在感地消失在了人流裡。
若火車上有人再次想起這位年輕人,就會發現連他的長相都記不起來了。
2056年。
[19961213 14:36:40]
係統投影出現時間坐標,所有人精神為之一振:“回來了!準備接洽!”
三秒後,膠囊艙帶著身穿九十年代黑色棉服的季雨時出現在傳送台。
機器臂檢測到穿越者,立即迎過去遞上了營養液,時空穿越後人體出現大量水分流失,各種營養成分也急需補充。
季雨時按下安全扭,扔開自己的背包,然後接過營養液喝了幾口。
他臉上那副平凡得毫無記憶點的模擬麵孔開始瓦解,露出了原本麵容,顯得有些蒼白。
[恭喜,您已完成累積89個b級任務,當前評級:兩星。]
季雨時瞥了眼下透明麵板上的提示,沒什麼感情地走出了膠囊艙。
他話一向不多,直接用清冷的嗓音開始敘述:“準備任務日誌,96年岩雀事件,目標人物於當年12月13日在華南縣上車,途徑華東縣,車次x168,同行人數4,均為岩雀事件主要頭目,與曆史記載有較大出入,建議修改。”
組員一一記錄下來。
顧不得季雨時還沒喘口氣,事情剛做完,就有組員迎上來說:“季老師,林局又在外麵等您呢。”
季雨時扶額,這件事比時空穿越的後遺症還要令他頭痛:“又來了?”
組員哭笑不得:“知道您這個時候回來,他都守半小時了。”
季雨時到更衣室換了衣服,寧城分局局長果然拉下架子,就在外麵等著他。
“小季!”林局笑眯眯地上來拍他肩膀,“恭喜啊!又完成了一個任務,距離目標又近了一步!”
季雨時禮貌回答:“謝謝林局。”
林局進入主題:“年輕人,有前途!怎麼樣?去江城支援的事考慮好了吧?”
季雨時:“我上次已經和您說了不去。”
林局笑容不改:“哎呀,年輕人怎麼這麼小氣呢?你知道的,傳言嘛,傳來傳去就內容就變了,你沒必要為了一句傳言耽誤了前程嘛。”
季雨時平靜道:“沒人幫我喂貓。”
現代人沉迷吸貓的惡性過去幾百年了也沒得到改正,季雨時一個單身小年輕,家裡竟然就養了三隻貓。
小組眾人聽著牆角,暗道季老師理由充足,拒得好拒得妙!
不怪眾人憤慨,實在是江城分局那邊太欺負人了!
同是天穹時間管理係統下的部門,江城與寧城分管不同。
江城一直負責打擊未來可能發生各項犯罪或災難,他們被稱為“守護者”,必要時采取極端作戰手段,隻為將惡果扼殺在搖籃裡。
寧城則一直負責著記錄還原過去大大小小的曆史事件,他們被稱為“記錄者”。
意思是他們隻記錄曆史,絕不出手乾預,甚至不需要配槍。
一個星期前,江城分局某支隊一位負責觀察的守護者出任務受了重傷,恰逢隊裡要出新的任務,便缺了這麼一位重要隊員。
天穹工作係統中一個蘿卜一個坑,每個支隊都無法立刻撥出人手支援,要臨時找一個各方麵都能勝任的觀察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這還是上麵一拍腦袋想了起來,說寧城分局有這麼一號人物可以借調,便發了借調令,要把人調到江城去。
季雨時在天穹赫赫有名,有不少傳聞。
傳說他記憶力超群,是個求知若渴的書呆子,什麼年代了家裡還四麵牆都堆滿了紙質書,亂得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傳說他長得桃花滿麵,手無縛雞之力,堂堂大男人連瓶蓋都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