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屍體沉思幾秒，沒有直接再上手，而是從小腿束帶裡抽出軍刀，以刀柄扒拉開了死者的眼皮。
果不其然，和流浪漢一樣，這位死者的眼球也是灰白色的，一片渾濁中甚至難以分辨出哪一團是瞳仁。
季雨時倒沒有真的吐出來。
宋晴嵐回到管理員辦公室時，季雨時正打量著那個沒有信號的通訊器，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已經整理好了自己。
見他們出來，季雨時說：“管理員應該死去還沒多久。”
麵對眾人疑惑的目光，季雨時解釋：“我在抽屜裡找到了他通訊器的充電口。”
好像不太習慣於在眾人麵前表達看法，季雨時沒什麼感情地繼續：“通訊器打開後，發現了撥打報警電話的記錄，時間是七個小時前。也就是說，至少七個小時前他還活著，可是屍體卻達到了這樣的腐敗程度……”
周明軒問：“會不會是那個流浪漢乾的？”
季雨時：“有可能，因為兩人身體出現了同樣的症狀，隻是我們無法確定。”
可是加上公園裡那具屍體，還有其它的血跡……一個發瘋的流浪漢真能造成這麼多起凶殺案？
季雨時：“我重新撥打了報警電話，沒有人接聽。”
宋晴嵐問：“能上網嗎？”
季雨時搖搖頭：“網絡似乎被封閉了，但是我在通訊器裡找到了一段視頻，應該是斷網之前管理員下載的。”
短時間內迅速準確地找到這麼多信息，季雨時表現得很平淡。
他說完，就用通訊器投影出了那段視頻畫麵。
一個麵容慘白布滿青色-網狀血管的男人出現在畫麵裡，凸起的瞳仁灰白，正瘋狂地衝向鏡頭。拍攝者一陣尖叫，畫麵抖動中，男人被脖子上的鐵鏈扯住，脖子已被劇烈的拉扯弄得血跡斑斑，但即便這樣，男人還是張著大嘴狂撲，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吼。
拍攝者是個女人，視頻裡傳來她的哭聲：“救命！救救我們……我老公突然發病了！外麵、外麵還有很多！救救我們，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們！”
視頻結束在男人猙獰的臉上。
眾人不寒而栗。
剛看完一段真實的恐怖片，季雨時像沒事人一樣補充：“視頻拍攝時間是一個星期前。”
“這是不是傳染病？！怎麼跟喪屍片差不多？！是我電影看多了？”
“如果真的是傳染病，那得有多少這樣的在外麵！”
“臥槽難怪這裡這麼古怪！”
“這都是一個星期前的視頻了，那女的說她逃不出去是什麼意思？宋隊，我們是不是來得晚了？”
隊友們七嘴八舌，站在中央的宋晴嵐抱著雙臂，眉頭緊鎖。
他思考著外麵的情況，緩緩地說：“我們這一次任務，被認定是‘有可能’的生化恐怖-襲擊，包括但不限於病毒、毒氣攻擊。天穹測算機製畢竟有限，任務時間坐標隻是按照人口出現大幅度死亡波動時來決定，從目前這一片區遇到的情況來看，不排除已經發生過襲擊的情況。”
麵對隊友，宋晴嵐很冷靜：“但是，明天早上4點半，為什麼青鳥市西區會出現大幅度死亡波動，城市裡又是什麼情況，傳染有多廣，都需要我們去考證。”
宋晴嵐說得對。
就算他們來的時間點不對，他們也無法僅靠在公園裡獲得的信息就確定重新穿越的正確時間點。
“靠猜和腦補是沒有用的，不管怎麼樣，我們得去看看。”宋晴嵐行事果決，“考慮到城市裡情況不明，剛才的人員分配取消，改為集體行動。傳染途徑目前未可知，大家都戴上防毒麵罩，非必要時刻不得摘下，通過公共頻道進行交流。”
周明軒分發了防毒麵罩，一切準備就緒。
宋晴嵐忽然道：“季顧問，你留下。你是觀察員，沒有必要跟著我們集體行動冒險。”
季雨時的麵罩剛戴到一半，臉還沒有麵罩大。
沒想到宋晴嵐會這麼說，他停住動作：“為什麼？”
宋晴嵐要比他高上許多，麵容冷峻，身上有天生的戾氣：“現在外麵的情況誰也說不準，一切都是未知數，我們分不出精力照顧新人。”
季雨時拒絕：“我是觀察員，我有責任幫助隊友一起完成任務。”
宋晴嵐沒打算給他爭取的權利，不容置喙地說：“這裡相對安全，你在這裡也可以幫助隊友，無人機、探查器……老於的以前的工作內容你應該很清楚，你和我們用公共頻道交流就行。如果我們超過任務時間點還沒回來，或者出了什麼事，膠囊艙就在附近，你也可以自己安全地回去。”
眾人都靜默了，竟沒人提出異議。
這像是提前就商量好的結果，隻有季雨時一個人不知道而已。
宋晴嵐道：“找到這麼多線索，你已經幫了很多忙了，還記不記得出發前我跟你提的要求。”
服從命令，彆拖後腿。
頭一次，季雨時感受到了強烈的弱者歧視。
事情還沒完，宋晴嵐將自己的裝備扔在桌上：“神眠，1024發能量子-彈，比鑽石鳥更能保護自己，足夠你把襲擊者轟成篩子了。不過，武器要記得在該用的時候用。”
無視那把殺器，季雨時把麵罩重新戴好，那張漂亮無暇的麵孔被遮擋了起來。
眾人都聽見他冷漠的聲音在公共頻道響起。
“宋隊，如果你是不想擔責任的話，我也一樣。”
“假如你們全軍覆沒，剩下我一個人，回去以後我的任務報告寫到明年也寫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