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將外套掛在樹上,轉頭發現岸邊的藤蔓不見了。
它不知去向,未眠剛才在看鬆鼠,也沒注意到什麼動靜。
他走出樹下環顧四周,果真沒看見它。
它和昨天一樣自顧自地離開,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回來。
不對,藤蔓一直都是這樣,那次突然消失好幾天,未眠還為它擔心了好久。
但麵對一隻一直跟著他,意圖尚不明確的怪物,他總不可能要求對方去做什麼之前都自己打個招呼。
不過藤蔓不在,未眠看著安安靜靜的湖邊和清澈的湖水心念一動。
他想下水洗個澡,最近天氣越來越熱,太陽落山後反而更冷,未眠不敢輕易減掉衣服,白天要是出過汗,就總覺得渾身難受。
趁現在隻有他一個人,他就在岸邊的水裡簡單洗一洗,不會花太多時間。
撿來的背包還在湖裡浸泡著,未眠繞到遠處另一側,折了根樹枝試探湖水的深度,確認安全後迅速脫了衣服下水。
即使現在太陽很大,未眠整個人進入水中時還是被冷得一顫,水麵以下的溫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冷得多。
他匆匆洗完,順便拿著毛巾搓了搓頭發,上岸後擦乾身體和滴水的發絲,再換上那套乾淨的衣服。
帽子暫時不能戴了,未眠打了個噴嚏,把帽子和換下來的衣服放到一起,洗完掛在太陽能曬到的樹上。
等到天快黑了,未眠也不見藤蔓的身影,於是收起衣服獨自回去。
在他離開後,蜘蛛從繭裡鑽了出來。
它是在未眠洗衣服的時候過來的,看見未眠一個人在這裡,悄悄躲著沒有出現。
直到未眠走了,它才邁著八條腿來到湖邊,低頭打量著水麵。
有一種叫做魚的東西,是人類普遍喜愛的食物,就生活在這樣的湖泊中。
蜘蛛拿出軟肢中夾住的一張紙,打開看向上麵的字。
——魚肉的十種做法。
但這張紙並不完整,後麵還有一大半的內容找不到了,並且有幾個地方缺了字,留下一個正正方方的小洞。
蜘蛛研究了半天也看不懂,上麵全是一些人類專用的詞語。
它收起紙張,決定先從抓魚試試。
—
未眠回到石洞,將還有一點濕潤的衣服掛在附近,夜裡的風一吹,早上起來應該就能乾了。
那個背包他沒帶回來,還丟在水裡泡著,等明天再去看看。
趁著還有一絲日光,未眠再次拿出那張地圖仔細查看。
隻有地圖中央的“伊甸園”有圖標,標注的字也更大,這地圖怎麼看都像是指引他人去往伊甸園,但背包的主人來自長川。
未眠湊近看了好久,終於在地圖某處找到“長川”兩個字。
而長川繼續往北的方向,隔著一片荒蕪區的位置,寫著“席城”。
未眠回憶自己離開席城基地後走的方向,順著路線找到一處空白的荒蕪區。
這一處,應該就是他身處的樹林。
難怪這個人會出現在林中,他應該是要回自己的基地。
就算是異能非常強悍的新人類,為了安全起見基本不會獨自外出,而進入樹林的隻有一個人……若他還有同伴,大概也同樣凶多吉少。
還有他從一個新人類變異成了信徒,這一點更讓未眠隱隱擔憂。
末世殘酷,底層純人類能存活到現在,全靠身負異能的新人類庇護,如果連他們的狀態都不穩定……
未眠不敢再想下去,他收起地圖,蜷縮在石洞裡發呆。
和他身上胎記十分相似的那個圖標,也讓他有些在意。
伊甸園……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可他一個被驅逐的人,有什麼資格加入彆的基地。
再說從這裡過去路程遙遠,出了這片樹林,他還不知道能活幾天。
未眠默默歎息,閉上眼不再胡思亂想。
深夜,黑色的霧氣從石洞外飄散進來,圍住未眠熟睡中的身體。
未眠在夢中睜開雙眼,看見眼前熟悉的麵孔,還有些恍惚和迷茫。
他很快想起昨天的夢與最後的承諾,開心道:“你真的來了!”
未眠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黑霧一貫冷冽的眉眼變得柔和幾分,應了聲:“嗯。”
他白天離開樹林去外麵尋找新的獵物,才回來不久。
實際上未眠今天冷落藤蔓,轉而和一隻灰撲撲的四條腿動物十分親近,黑霧心生不悅,殺光了沿途所有的怪物也無法徹底平息心底的焦躁。
他不明白,未眠每次在夢裡乖巧順從,醒來後卻又開始反複無常,捉摸不透。
曾經未眠與藤蔓最親近,他喜歡和這種綠色的植物待在一起,會主動和它說話,給它取名字。
甚至在麵對危險時,還會將它護在自己身後。
然而短短幾天時間裡,未眠就變了。
或許是他那時離開太久,藤蔓不再出現,未眠又喜歡上了什麼彆的東西。
黑霧想起白天那隻曾讓未眠留戀不舍的鬆鼠,眼眸微眯。
這種低劣的生物,不配得到未眠的喜愛,也就隻有軀殼勉強有用。
未眠此時還看著黑霧,伸出指尖輕輕拉住他的袖口,小聲問:“你在想什麼?”
他漂亮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喜悅與開心,眼神濕潤又羞澀,仿佛在說“你怎麼不抱抱我”。
正因為是在夢裡,未眠不必思考太多,他已經逐漸卸下防備,在這意識世界裡慢慢展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他也變得直白許多,他對眼前的人有好感,所以不自覺地親近。
黑霧伸手抱住未眠,彎下腰把臉埋在他的頸間輕蹭,嘴唇不小心擦過皮膚。
未眠躲了一下,紅著臉推他。
但黑霧能感覺到,未眠不是真正的抗拒。
他無法準確地形容,這反應卻讓他想要更加用力地摩擦那一小塊皮膚。
未眠從黑霧眼中看出一絲危險的情緒,縮了縮脖子:“你不要這樣……”
即使他願意和黑霧親近,但親吻這種事情在他的潛意識裡,依舊是不可以輕易做的。
黑霧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再繼續,退而求次抬手撫摸他頭頂的角。
摸角……應該可以吧?未眠迷迷糊糊,角上傳來的異樣感讓他既想躲開,又想讓黑霧再摸一摸。
畢竟除了夢裡的他,沒有人會喜歡這麼醜陋的東西。
同時他漸漸感到一陣困倦,靠在黑霧肩頭沉沉睡去。
—
夢境結束,未眠在天亮時分準時醒來。
這一次的夢,他清晰地記住了一個細節,夢裡的人一直在撫摸他的羊角。
醒來之後,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那股輕柔摩擦的溫度,沿著脊骨往下激起一陣戰栗。
未眠的臉越來越紅,趕緊鑽出石洞。
帽子和衣服在外麵吹了一晚上已經乾透了,未眠把帽子重新戴上,才感覺心裡沒那麼慌了。
衣服他收下來疊好放進石洞,準備去湖邊打水時發現,藤蔓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它昨天還非要和自己一起睡,現在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
未眠心裡有點彆扭,但總之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擔心它了。
他拎著樹樁來到湖泊,被岸邊一團白色的東西吸引視線。
這東西看著不太正常,未眠不由得警惕,站在原地遠遠打量了一會兒,不見任何動靜才小心翼翼過去。
待他走近,發現這團東西不是怪物,而是一些堆積在一起的不明物質,看著像是布料。
布料的另一頭浸在水中,半透明的材質漂浮起來,大量活魚在底下擁擠地遊動。
未眠呆了好一會兒,遲疑著彎下腰,想把布料扯開。
這時候他才發現,這布料是一張密實的大網,把魚全裝在了裡麵,開口的地方固定在岸邊,魚在水中能活下來,卻逃不出去。
他抓住布料試著提起來一看,裡麵至少有二三十條魚,未眠甚至懷疑整片湖的魚都在這裡了。
見到這這奇異的一幕,未眠第一時間想起,前幾天擺在湖邊石頭上的一大堆野果子。
會是蜘蛛嗎?
未眠摸了摸手下的白色布料,覺得和那次蜘蛛裝了怪物屍體去丟棄的袋子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