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年人不在,夏暁才有心思叫來綠蕊陪她出來透口氣。
昨天糊裡糊塗地過去了,木已成舟。夏暁望著跟南郊小院沒一處相似的府邸,心裡有種塵埃落定的頹喪感。
靠坐在欄杆上,捏了一點魚食往池子裡撒:“綠蕊啊,咱們這地兒,離京城南郊有多遠?”昨天她心情不佳,囫圇地上了轎子就悶在裡頭沒衝外頭張望過,加之又顛得七葷八素的,根本沒看清來路。
綠蕊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綠蕊長得清秀,低眉順眼的時候,瞧著溫順沉穩。這麼一翻眼睛看人,就顯露出姑娘家的嬌俏來。
夏暁看了她一眼,轉頭繼續喂魚。
綠蕊記得薑嬤嬤提過,這夏姑娘是南郊那邊來的。她心
裡暗暗猜想著,人家尋常姑娘家嫁人了還講究個三朝回門,夏姑娘這麼問,許是覺得自己無聘無書就這麼給了主子,心裡不痛快,想家了。
“約摸兩個時辰吧?”
綠蕊皺了皺眉,眼角餘光偷偷覬著夏暁。
見她臉上淡淡的看不出神色,綠蕊吃不準夏暁想什麼。不過,不是不願說,從這兒到南郊的路她也確實記不太清楚了:“奴婢自從五年前進來府裡,已有三四年不曾出去過了。如今外頭什麼樣兒,奴婢也說不上來。”
“哦…”
記不得就算了,“我們這府邸叫什麼?”
前陣子操心家裡忙瘋了無暇旁顧,現在靜下心來,夏暁隻能接受現實,倒有心了解起自身處境來。
說到底,還是她運氣好。被她賣身的這位爺,風姿氣度
皆屬一流,比她原來預想的情況好太多。
雖說際遇不錯,那位爺看著卻不是個好相處的。
夏暁心裡慶幸不是個老頭子的同時,也很忐忑。身份越高的人脾性越難琢磨,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還是懂得的:“昨兒個來的匆忙,也不曉得咱們爺是做什麼的?我心裡虛,綠蕊你給我講講。”
夏暁才來不曉得規矩,問得很直接。
綠蕊又看了她一眼,臉皺緊了。府裡素來不允許說嘴主子,被薑嬤嬤知道了,可是要被訓的。
夏姑娘這麼問不逾越,她若是說三道四就太放肆了。
不過跟在薑嬤嬤身邊被教導了幾年,綠蕊學的最明白的一點就是:做人奴婢的,對主子衷心。
站在誰立場上就向著誰。
扣了扣手指,她有些猶豫。
其實,從知道有女主子進來之日起,綠蕊就清楚了自己的立場。她是要派給夏暁當貼身丫鬟的,薑嬤嬤一早交代過。隻要沒存異心,以後,她與新女主子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想通了這點,就沒什麼好張不開嘴的。
她張望了下四周,捂著嘴小聲地將自己私下打聽來的也跟夏暁交代:“我們府邸姓周,聽說是主子的本姓。主子的名諱奴婢沒打聽出來,隻知道薑嬤嬤是宮裡出來的。我們主子的身份,應該不低。”
夏暁眼神一閃,示意她繼續說。
“奴婢也是聽姐姐們說的,沒貼身伺候過爺。”綠蕊實話實說。
“但在周府這五年,一直都有傳言說主子大約是好男風的。”未嫁人的姑娘家,說這話有點羞,“不過,這該都
是她們胡說了。”
說完,她看著夏暁麵上有些尷尬。是不是好男風,瞧昨夜鬨得那架勢,這位心裡最清楚。
綠蕊一開始就這麼坦白,讓原本做好準備忽悠的夏暁訕訕的。
略帶了些忐忑的心情,夏暁拍了拍手心,轉頭見綠蕊不像說假的樣子,眼神靈動很有點少女稚氣,緊繃著的心鬆了些。
說實話,昨天是有點被嚇到的。
一進府邸就對上了一個容嬤嬤似得威嚴的老仆人,二話不說,上來就論規矩。夏暁當時就有點不安。
而且,初來乍到的她不敢放肆,想跟府裡其下人搭訕,她們彆說笑臉,連正眼都沒給過她。幾次碰壁後,這可不就心理壓力大了。
“姑娘…“
綠蕊小聲叫了她。
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再沉穩也深沉不了多少。眼睛黑白分明的,表情繃著嚴肅也嚴肅不到哪兒去,心思都藏在眼睛裡了。
夏暁看得出來她存了心親近,立即就順勢靠近了些。
果然,綠蕊眼睛更亮了。
她將聲音壓到最低,語氣又親近了不少:“奴婢前兒個,偷聽到薑嬤嬤在屋裡拜佛。感念佛祖保佑,主子爺終於想通了,不委屈自己。“
言下之意,夏暁碰上了個乾淨的主兒。
綠蕊這話一出,原本隻是順勢表態的夏暁一愣,心裡的那點子膈應散了不少。隻是綠蕊這話有點突兀,恰恰好又戳中了她心思,夏暁很警覺。被人看穿心思不是個好體驗
,也不知是看穿了她?還是閒話了歪打正著?
眼波一閃,夏暁翻著眼看向綠蕊。
綠蕊迎著夏暁的打量,歪著頭微微笑了下。
“奴婢從前沒做下人的時候,也有人提議奴婢給人家為妾,但奴婢沒同意。”綠蕊態度坦蕩,“不是奴婢要名份上好聽,奴婢不同意是因著嫌棄,嫌棄那人沾過不少女子,身子不乾淨罷了。“
她看著夏暁眨了眨眼睛:“奴婢覺得,姑娘許是也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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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蕊跟夏暁投誠的事,薑嬤嬤看在眼裡,不過她樂見其成。
原就是指派給夏姑娘的貼身丫頭,投誠是早晚的事,端
看綠蕊懂不懂事兒了。
昨夜正屋裡鬨的那個動靜,薑嬤嬤如今心裡的喜意是怎麼也降不下來,正看夏暁是哪兒哪兒都順眼,更是覺得綠蕊這丫頭有眼色。
於是,夏暁與綠蕊開始親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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