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原來的五口之家,如今就剩下渾渾噩噩的兒子,臥病在床的夏老漢,以及日益消沉的夏老太三人。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一個淪落青樓妓館,一個隻留下隻言片語就不知所蹤。
街坊鄰居們打量著夏暁離去後,夏家小院突然自請上門伺候的三個下人,以及隨她們一起來的幾大箱子財物,暗暗碎言碎語這夏家幺女怕是自賣自身了。
夏老太每日被人指脊梁骨,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小閨女的音訊半分也沒有,一家子上天無門下地無路的,隻能將淚水往回吞。
夏老漢被這麼一刺激,當下就眼前一黑,三天沒睜過眼。
醒來後,這小院子是再住不下去了。
夏老太忍不住又是哭:“老伴兒啊,咱們就這麼走了,往後花兒暁兒找回來,瞧不見人可怎麼是好啊!”
夏老漢靠坐在床上,臉上也藏不住哀戚:“不能再住了,再呆下去保不準我活不活的過兩年。老婆子啊,那些碎嘴的專戳人心窩子疼,我還不能死呢!我要是死了,誰給我把我們家花兒暁兒找回來!”
老兩口再不敢把盼頭寄托在夏青山身上,對視一眼,老淚縱橫。
兒子往日有多叫夏家人自豪,如今就有多另夏家老兩口絕望。夏老太憋了憋滿是褶皺的嘴,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都是個什麼事兒啊!
說要搬遷,新來伺候的三個仆人倒是辦的一手好差事。
才一天功夫,他們就給找了個精巧的兩進的小院子。夏老太跟著後頭看,屋子越精巧她瘦小的身子就越佝僂。手攥著荷包攥得緊緊的,契人說是交錢就能入住,給的價錢也公道,老太太硬是擺手沒應下來。
在老太太眼裡,這些銀子是她暁兒的賣身錢,放在懷裡都咬手。若不是老頭子說得有理,她怕是連賃屋子都不會來。
她可憐的暁兒,如今在哪兒都不知道!
老太太紅著眼回了南郊小巷的院子,剛一進巷子口,就聽幾個買菜回來的婦人圍在一起說他們夏家的嘴。
說完夏青山又說夏花,說完夏花又指責夏家幺女。那交頭接耳神神鬼鬼的做派,看得夏老太差點沒嘔出一口血來。
老太太縮頭縮腳地回了院子,腫著眼泡子覺得老頭子說得對。
再住下去,他們老兩口怕是要被這些嘴碎的逼死!
於是,當天下午,一家人火速搬離。
好在去了新住處,一直半死不活的夏青山終於從床
上起來了。溫潤俊秀的臉瘦脫了形,眼底青黑青黑的,倒是眼神恢複了點亮色。
夏青山坐在新屋子的門檻上,恍惚地望著佝僂成一小團的老父親老母親,縮在袖子裡的手都在抖。家中再聽不見三妹細細弱弱的斥責聲,也再沒了幺妹沒心沒肺氣死人不償命的無賴話語。
仿佛一夕之間,世界都變了。
殷實的家如今殘破不堪,歡聲笑語的姊妹一個也沒有了。堂屋裡正在擦洗桌椅的一個婆子和丫頭,恍惚間意識到,這是他幺妹賣身換來的。夏青山緊緊閉著嘴,生怕自己一出口就是哽咽。
一夕午夜噩夢,清醒時,物是人非。
夏青山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走兩步都要栽倒下去。
可是他再不敢倒下了,蹣跚地走至父親母親身邊,嘭地一聲跪了下去。
“爹,娘,不孝兒青山…”
撐著不叫眼淚留下來,他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清醒了。”
夏老漢夏老太被突然的聲音嚇一跳,回過頭,頓時淚濕滿襟。
夏老漢掙紮著坐起身,抓起手邊的瓷碗就往他頭上砸:“混賬東西!混賬東西!磕頭有什麼用,你妹妹回不來了!畜生啊小畜生!老頭子上輩子究竟作了什麼孽才養了你這麼個東西!混賬東西!”
夏老太也恨,可見兒子被老伴砸的頭破血流,又忍不住去拉。
老太太一邊哭一邊喊:“彆打了彆打了,再打就要死了!”
剛喊完沒一會兒,瘦成皮包骨頭的夏青山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夏老太嗷地一聲撲過去,大喊著叫人救命。下人們急吼吼衝進來,看著地上碎瓷片上沾了血,七手八腳地將人抬到隔壁床上。
再次醒來,夏青山不顧腦袋上血肉模糊,撐著又跪到父母床前。
這一跪就是一個月,夏老漢抹了眼淚,終究是應了他那聲爹。
此事,暫且不提。
與此同時,周府的夏暁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來的時候,與她同榻而眠的人這次沒走,正坐在窗邊的書案後頭看著書。
夏暁老太太骨質酥鬆似得爬了起來,身上每一塊骨頭,猶如被車碾過似得發出哢哢的響聲。
剛要掀開被子穿衣服,突然察覺到身後有一道若影隨行的視線。她麵無表情地轉頭瞥向窗邊,窗邊的人也正在看她。芝蘭玉樹的男人淡淡地放下書,那自若的神情,禁欲得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手抓住被子邊緣,夏暁勾唇冷冷一笑。
然後,在周某人冰涼的視線中,刷一下掀開了,某一對兒寶貝duang duang地彈出…
從容自若的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