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書房內一片死寂, 地上下人跪了一片。上首的男人靜靜垂著眼簾, 麵上冷冰冰的, 壓迫的氣勢叫空氣都逼仄起來。
周斯年輕易不發火, 但一旦怒起來絕非旁人能承受得了。
李嬤嬤眼睛盯著指尖, 連吸氣都放輕了:“那日, 老奴見夏姑娘將盒子拿在手上過。不過聽了老奴勸告, 把玩了一息的功夫,夏姑娘便又放了回去。至於後來她是否動過盒子裡頭的東西,老奴不知。”
周斯年沒有說話, 黝黑的眸子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越發的迫人。
書房內的氣氛,越發緊繃。
下人們摸不清他什麼態度, 也不清楚李嬤嬤說得夏姑娘是誰。隻戰戰兢兢的跪著, 後背漸漸被冷汗浸濕了。
直至許久之後,上首坐著的人淡淡擺手, 眾人才鬆了口氣退了出去。
隻是, 李嬤嬤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侍劍瞥了她一眼, 垂眸不知想些什麼的李嬤嬤若有所察地抬起了眼對上, 下巴倐地緊繃, 似乎有些愧疚的樣子。
侍劍什麼也沒說,轉頭走了。
次日一早, 周斯年便駕馬去了西府。
薑嬤嬤聽到門房遞來的消息,匆匆出來迎接。一見主子臉色不對, 連忙拿眼神尋問他身後侍劍侍墨怎麼回事。
侍墨衝她搖了搖頭, 示意她最好莫問。
薑嬤嬤臉色一變,雖不知緣由,卻沒再開口問了。
彼時,夏暁還在睡。
守在明園院子裡的阿大阿二聽聞男主子來了,默默對視一眼,默契地知曉了彼此的意思。她們還叫記掛著夏花身份的事兒,總覺得不該瞞著世子。
如此,雙方眼中都有些為難之色。
事實上,關於夏暁與青樓姑娘來往,隻要獲得世子理解,那便是出了事兒也能兜住。她們尋思了許久,
還是要告知周斯年。與其哪天東窗事發,被不知其中彎彎道道的外人以訛傳訛壞了名聲,還不如她們直接跟世子爺坦白。
如此,她們便越過夏暁,自行向周斯年請見。
周斯年的怒火自昨晚便未曾降下,俊逸的麵容麵上覆了一層寒冰,憤怒的沉靜。
人剛走進院子,兩個護衛便疾步上前,攔在了他麵前。
周斯年腳下一頓,冷冷問何事。
阿大阿二當下行禮,“是!”
阿大阿二立在那兒,背脊挺得筆直。掩飾不住骨子裡鮮明的周家暗衛氣息。周斯年一眼認出了,自是相
信她們不會無事找事。
於是便壓下了怒氣,示意她們直說。
阿大阿二說話都習慣了極簡 ,三兩句便交代結束。
隻是如此極簡的告知,周斯年拚湊出來的內容便是——夏暁不顧自己良家身份,任性地與一位青樓的姑娘交好,甚至往來甚密。兩人請他好好勸告,若夏暁不收斂了行徑,將來定會帶累周家名聲。
原就壓抑著怒火的世子爺,這一刻,徹底燃起來。
怒火蹭蹭地直往上竄。可越是怒,他麵上便越冷靜。
這個夏暁,膽大包天!
踏入主屋,周斯年陰沉沉地便將屋內所有下人打發出去。盯著床榻上人事不知的夏暁的背影,她頭一回沒覺得可愛勘憐。
薑嬤嬤放心不下,適時端了茶點進來,見世子爺還盯著夏暁看,便稍稍放了心退出去。
屋內恢複寂靜,周斯年負手立在窗邊。
夏暁照例睡到日曬三竿,還未睜眼,就發覺有些不大對。
屋子裡太安靜了!
往日這個時候,綠蕊總是要嘰嘰喳喳湊上來扶她的,今日卻不在屋內。夏暁撓了撓鼻子,迷迷糊糊睜開眼沒看到綠蕊,卻便見此時應在主宅的人正背對著她
立在窗邊。
身高腿長,金冠墨發,背影莫名冰冷。
夏暁當下便彎起嘴角笑:“爺你怎地會過來?不是說有正事?”
然而窗邊那人卻似沒聽見她說話一般,半分反應也無。
夏暁一愣,掀了被子下床。
她趿著鞋噠噠地走到周斯年身邊,伸出腦袋,歪著頭疑惑地看他。
“爺你怎麼了?”
前天不還好好的?這麼今日看著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
夏暁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想了想,她猶豫地伸出手。
剛準備拍拍周斯年的背時候,就見他緩緩轉過身,垂眸靜靜地俯視著她。
“馬車暗格裡的黑盒子你動了麼?”
清涼的聲音,今日尤其的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