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傍晚到的京城,進城之時夏花夏暁他們都不知曉。他遙望著巍峨的皇城,與去時忐忑不安不同,此時歸來他躊躇滿誌。
叫了輛馬車,往夏家年前的住處去。
夏青山整個人精瘦了很多,雙目炯炯,俊美的五官被時間磨礪得深刻而雅致。拋去了浮躁與自負,他如今像開了刃的刀一般徹底變了個樣,沉穩又進退有度,可以擔負起夏家的門楣了。
夏家的小院夏春一直派了人在照看著,他搬回去將將好。
安頓好之後,他次日就去了周家看夏暁。
夏暁人在月子裡,他不便進去,就去看了孩子。這次匆忙回京,並不知道夏暁又生了雙胎,隻準備了兩把小金鎖。周斯年並不在意,派人請了鐘敏學一同過府,三人暢談起來。
往後這便是他的小舅子,自然要鄭重以待。
長談過後,周斯年鐘敏學兩人心中都有些驚奇,夏青山的成長十分驚人。
“明年秋闈,我準備下場。”
夏青山看著身居高位的姐夫與妹夫,再也沒有兩年前的怯弱與閃躲。他心知這次站起來,就決不會再倒下去,“此後,還請兩位多多指教。”
今年年底發生了許多事,長公主和親一事提上日程。
喀什七王子齊佐與蕭媛定親之後,按照大康皇帝的意思,兩人十二月在京城由大康主持成親,屆時再回去喀什。
蕭媛這些時日並未再回太廟,將從公主府出嫁。
臨成婚的前幾日,蕭媛忍不住派人遞了信兒給周斯年。和親一事已成定局,她不做取消婚事的美夢,隻是想最後見一見周斯年。
她想跟周斯年訴說她的苦難,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夏氏的錯!
周家喜得雙胎之時,蕭媛也有所耳聞。龍鳳胎出生當日,蕭媛更是把一屋子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即便到了如今她依舊拋不下心中嫉妒。
夏氏那個賤人,原本不過她手裡一個隨手能捏死的玩意兒,現如今憑什麼活得這麼幸運?那就是個賊,周斯年原本是她的,是夏氏那個賊從她手裡把人給偷走了!還有宮裡那個妓子…
蕭媛心想,就算不能給夏氏應有的懲罰,在周斯年心中埋一根刺也是好的。
周斯年接到信件之時,正在給夏暁寫放妾書。
年後她就要出了月子,周斯年知道夏家人這個月十五到京城,便琢磨著先把放妾書給了夏暁。
聽侍劍說是公主府那邊送來的信,周斯年頭也沒抬就叫他放下。
等寫完了看時,上麵就兩句話:周斯年,我想見你。這月初十,春滿樓見。
落款,媛。
蕭媛經曆這一番變故,終於學會了放下身段。她遞出這封信,是她放下了所有的驕傲的一句祈求。蕭媛知道,周斯年也知道。若是以前,他定會歡欣鼓舞,但此時周斯年瞥了眼便隨手丟到一邊。
之後,再沒管過。
又過了幾日,夏暁身子恢複的很好,大夫叫她多下床走
動。
自從周斯年認定夏暁後,能搬的東西,他都搬進了夏暁屋裡。這日他有事外出,夏暁走動著走動著,就晃悠到周斯年的書桌前。其實蕭媛的信夾在一眾信件當中並不顯眼,但她隨手一抽就抽到了。
女子的字很明顯,簪花小楷。
拆了開,快速地掃完了兩行字,夏暁一雙貓眼兒就眯了起來。
…都和離了,竟還有聯係?
夏暁心中的火氣冒上來,周斯年如今都默認了是她的人,夏暁也免不了有占有欲。她冷冷一哼,翻起了周斯年的書桌。
桌上除了案牘與卷宗以外,就是一些信件,滿滿都是書籍。
夏暁掃視了一下,突然發現手邊書櫃底下,有個櫃子是鎖起來的。
大約真是一孕傻三年,夏暁這時候也沒顧得上思索自己這般的行為不合時宜。摸到了那鎖上,拽著那鎖就猛地一下就扯開了。
裡麵放著一些卷軸,看樣子是字畫。
夏暁有些詫異,沒弄明白字畫不好好放在外頭,周斯年鎖進櫃子裡做什麼。
蹙著眉尖兒隨手打開了一個,入目是一個顧盼生輝的女子,桃麵粉腮,容色驚人——是她自己。
夏暁瞥到那落款處,標注著作畫時日:長榮元年二月初五。
她心口砰砰跳起來,小心翼翼地將其他畫打開。
睡著的,貪吃偷零嘴兒的,賴在軟榻上眯著眼笑的…全
都是她。而底下標注著作畫時日,從去年她離府,一直到前一個月。
其中有一張畫,標注的時日是博藝過繼給長房那一天。
夏暁眼圈兒突然有些紅,原來那日他心煩,在桌案前畫的也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