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分鐘之後,埃德娜出現在了房間裡。
她看了看艾利克斯,找出一瓶藥來給他灌了下去。
“現在怎麼樣了?”在艾利克斯將那一整瓶要都喝完後,埃德娜問他。
艾利克斯摸著自己的嗓子,他指尖流淌出魔法的光束,解除了大祭司之前的魔法效果。
“好多了。”因為之前長時間的咳嗽,艾利克斯的聲音還是有些沙啞。“謝謝你,埃德娜。”
埃德娜沒有說什麼,隻又遞給了艾利克斯一瓶藥,說:“如果之後又出現了之前的狀況,你可以再喝一點藥,就會好起來了。現在,你還可以繼續回到洛裡王國參加慶典。”
一旁,容葉之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麼原因?”
埃德娜笑了笑,“是一種比較常見的人魚上岸不適應的症狀,不過艾利克斯都上岸這麼長時間,才出現這種症狀也挺奇怪的。”
容葉之總覺得這個“人魚上岸不適應的症狀”聽起來實在是太敷衍了,她又問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確定?”
埃德娜瞪了一眼容葉之:“不然你去找彆人看?”
容葉之質疑她的專業水平,埃德娜看起來很生氣,她扔下魔藥,就準備離開。
容葉之連忙攔住埃德娜:“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艾利克斯之前也在陸地上呆了那麼長時間,也沒出現這種情況,我有些著急罷了。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埃德娜又哼了一聲。
“對了,埃德娜你怎麼在王宮?”容葉之又問道。
“國王的病情還在反複,我來王宮看看。”埃德娜回答得簡介極了,“不過這裡有我就足夠了,你們趕緊回洛裡王國享受你們的二人時光吧,而且阿米莉亞還在洛裡王國,等明天她找不到你們,不知道要多擔心了。”
容葉之這才想到了還在洛裡王國的阿米莉亞。
“對了,月光草呢?”埃德娜轉頭看向容葉之。
容葉之搖了搖頭,“我著急將艾利克斯帶回來,洛裡王國那邊大祭司在幫我問國王了。不過,你不是說月光草很重要嗎,艾利克斯不是簡單的水土不服,為什麼要用到月光草?”
埃德娜白了容葉之一眼,“月光草當然很重要,這是讓我給艾利克斯醫治的代價。”
“喂!”容葉之叫喊道,“你這是獅子大開口!”
埃德娜看了看艾利克斯,作勢要拿回艾利克斯手中的魔藥,“反正,我要得到月光草,不然,下一次就讓他咳死算了。”
容葉之氣呼呼地瞪著埃德娜,怒道:“你就是一個奸商。”
“當隻有我一個人能治好艾利克斯的時候,所有的定價當然都是由我決定的。”埃德娜說著,“反正不管怎麼樣,你都得接受我的報價。”
容葉之沒說話,她拉著艾利克斯離開了房間,“你等著。”
喝下埃德娜的藥之後,艾利克斯的臉色在慢慢恢複,現在已經重新變得紅潤了。
看到艾利克斯的樣子,容葉之的心也慢慢放回了肚子裡。但她還是有些擔心艾利克斯,便詢問道:“不然,我們先在亞特蘭蒂斯住上一晚上,等明天上午再回去?”
艾利克斯想了想,最後點點頭,“好。”
容葉之被安排到了離艾利克房間不太遠的一個房間住下。
半夜。
艾利克斯一直在床上沒有睡覺,他的目光落在房門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房門被打開了,埃德娜出現在艾利克斯的房間裡。
埃德娜小心謹慎地關上了門,打開了燈,原本一片黑暗的房間變得亮堂堂的。
艾利克斯眯起眼睛,他還有些不適應突然而來的光亮。
“父王怎麼樣了?”艾利克斯問道。
埃德娜搖搖頭,“情況不太好。”
艾利克斯問道:“連你也沒有辦法了嗎?”
埃德娜抿著唇,說道:“我之前認錯了,國王得的是一種很罕見的病症,似乎什麼藥物都對它沒有任何作用。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效仿洛裡王國,讓國王長長久久地睡下去,等到我研究出怎麼樣治療,再解除睡眠的效果。”
艾利克斯歎了口氣,“我會將月光草帶回來的。”
埃德娜點點頭,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再一次被艾利克斯叫住了。
“我的病,是不是和父王的病一樣?”艾利克斯問。
埃德娜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隔了好久,她才轉頭看向艾利克斯,“你已經知道了?”
艾利克斯手上拿著容葉之送給他的小人,他的指尖緊繃著,手上的青筋凸起。
“是嗎?”
埃德娜點點頭,“是。這種病症大概會遺傳,但是隻會在男性成員中發病。”
艾利克斯沉默著沒有再說話,過了好久,他才從喉嚨裡發出低啞的聲音,“這件事,就不要告訴葉之了。”
埃德娜點點頭,“我尊重你的意見。”
艾利克斯靠在床頭,他無意識地搖晃著自己的尾巴,看著那些閃閃發光的綠色鱗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國王的身體脫不了多久了,你儘量儘快將月光草帶回來,然後我會施法,讓你和國王一起沉睡。”埃德娜說著。“一株月光草隻能用一次,好在,它隻是魔法陣中一個不可缺少的材料,不會限製人數,你可以和國王一起。”
艾利克斯點點頭,他眯起眼睛,似乎此時房間裡的陽光對他來說太刺眼了。
“你放心,我會努力找出能夠治療的方法的。”埃德娜說,“畢竟,我還要等著你醒來支付那份代價,我可從不做賠本的生意。”
艾利克斯走下床,他給了埃德娜一個短暫的擁抱,“謝謝你,我沉睡的這段時間,葉之那邊,請你瞞過她。”
埃德娜搖搖頭,“我不確定我能不能瞞過葉之,但不論如何,她遲早都要知道的。你為什麼不和葉之好好地道彆呢?而且,說不定再過上幾年,我就能找到治療你們的方法了。”
艾利克斯卻沒有再回答埃德娜的這個問題,他隻是輕聲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埃德娜離開之後,艾利克斯的目光一直落在他房間的牆上,那是容葉之房間的方向。
在知道自己要沉睡很長時間,艾利克斯最放不下的是亞特蘭蒂斯,作為亞特蘭蒂斯唯一的王儲,他本來有責任帶亞特蘭蒂斯走向更加繁榮的時代,可在之後的很多年裡,他大概隻能沉睡著,什麼都做不了。但在亞特蘭蒂斯之外,他心底那個隱秘的角落裡,有一個人同樣重要,這無關大義,隻是他的小情——是容葉之。
她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愛這種讓人歡喜又讓人嫉妒的情感,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可他還沒來得及多感受感受,就要陷入沉睡了。
他不像洛裡王國的小王子那麼幸運,有一整個王國陪著他一起沉睡,他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但在意識到自己得了和父王一樣的病時,艾利克斯的心裡不自覺地有惡毒的想法冒出來——如果葉之能夠一起陪他沉睡多好,如果他醒來,就像洛裡王國的王子一樣,身邊還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景象該多好。
但他知道,他不能讓葉之陪他一起沉睡,這太自私了,所以,他也不能讓葉之知道這件事情。
在艾利克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容葉之的房門外。
艾利克斯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個來回,始終沒有敲響容葉之的房門。
艾利克斯就這樣站在容葉之的房門口,呆呆地看著房門上的海螺把手。
房間內,容葉之總覺得心裡慌慌的,但又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她捂住胸口,感受到跳動得愈加快的心臟。
容葉之爬下床,她站在床邊,雙手捂著胸口,感覺自己現在不是在海底,而是在雲端,似乎下一秒就會跌落,然後摔個粉身碎骨。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但因為心悸而無法入睡,容葉之便在房間裡踱步著。
門外的艾利克斯聽到了房間裡傳來的腳步聲,他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好幾步,他的左腳絆了他的右腳,艾利克斯踉蹌一下,一時沒站穩,手不自覺地扶上了門把。
容葉之愣了一下,她好像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聲音?
容葉之的心跳得更快,她拉開了門,正好看到了逃跑未遂的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容葉之的聲音讓正準備逃跑的艾利克斯腳步一頓。“我正在想你,你就出現在了我的門口,是不是你也在想我?”容葉之笑著說道。
艾利克斯轉過頭,他注視著容葉之,那雙蔚藍的眼睛像星星一樣閃爍著光芒。“嗯,我也想你了。”
容葉之走到艾利克斯身邊,她拉住艾利克斯的手,將他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你在想什麼?”容葉之敏.感地察覺到了今天的艾利克斯有些不同,這種不同和之前艾利克斯和艾羅還有大祭司鬥嘴時的不同也不太一樣,現在的艾利克斯……看起來似乎有些悲傷?
艾利克斯揚起唇角,“在想你。”
容葉之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最近艾利克斯的土味情話說得是越來越熟練了。
容葉之眼尖地看到了艾利克斯手上的小人,那是在花車遊.行的時候,容葉之送給他的。
“你隨身攜帶著它嗎?”容葉之問道。
艾利克斯點點頭,容葉之便也從自己的隨身空間裡拿出了艾利克斯送給她的小人,“我也隨身帶著它。”
就在這個時候,艾利克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說道:“不然我們交換一下?這樣,你身邊就有一個我,我身邊也有一個你了。”
雖然艾利克斯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很動人,但是容葉之還是果斷地拒絕了他。
“但這是你親手做出來然後送給我的,我一看到它,就會想到你。”容葉之說,“就這樣吧,拿著我自己的,就沒有那種感覺了。”
艾利克斯還想說什麼,卻被容葉之用一根手指頭按住了唇,“你半夜在我的房間門口轉來轉去,就是為了說這些?”
感受到自己唇上容葉之手指的觸感,艾利克斯紅了一張臉,他隻能動作僵硬地搖了搖頭。
容葉之的唇角勾起笑容,她又向前走了一步,現在,她和艾利克斯之間的距離隻隔了兩個人單薄衣服厚度的距離。
艾利克斯的全身都變得僵硬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他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行動,隻能愣愣地看著容葉之靠近他。
“你不覺得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嗎?”容葉之輕聲問道。
她的聲音柔軟而餘音悠長,艾利克斯的耳朵尖都是通紅的。
但即使這樣,艾利克斯還是專注地看著容葉之,他的眼睛裡似乎盛滿了蔚藍海水,溫柔又動人。
過了好久,艾利克斯微微低頭,他找準了那兩片紅.唇的位置,輕輕吻了上去。
容葉之配合地摟緊了艾利克斯的脖子。
艾利克斯順勢加深了這個吻。
大概是一個世紀之後,艾利克斯甚至有一種自己已經從長眠中醒了過來的錯覺,但感受到自己掌心、容葉之身.體上傳來的溫度後,他明白,那不過是一個吻結束了。
艾利克斯將容葉之抱了起來,容葉之用手臂圈住了艾利克斯的脖子。
“我愛你。”情深意濃時,艾利克斯對容葉之說道。
“我也愛你。”容葉之的聲音有些破碎。
*
第二天醒來,容葉之的全身上下還是酸.軟的,下床的時候,她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臉著地的那種。
還是艾利克斯眼疾手快,撈了容葉之一把,才避免了慘劇。
“都怪你!”容葉之喊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人魚是多麼受上天眷顧的一個種族,他們不僅在魔法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發聲器官不同於人類,所以聲音猶如天籟,在某些方麵,人魚也天賦秉異。
艾利克斯抱住容葉之,他體貼道:“不然我們再休息一會兒?”
“再休息下去,阿米莉亞找不到我們倆,又聽了昨天的事情,估計要急死了,而且還要去找月光草的。”容葉之說道,她匆匆忙忙準備穿衣服,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
容葉之又瞪了艾利克斯一眼,然後給自己施了個魔法,這才能自力更生地換上衣服。
穿戴整齊後,容葉之和艾利克斯離開了亞特蘭蒂斯,回到了洛裡王國。
一回到洛裡王國,容葉之就先去見了大祭司。
“國王答應了嗎?”容葉之問道。
大祭司搖了頭,“沒有。不過,如果你和這位亞特蘭蒂斯的王儲一起去說,或許還有可能。”
大祭司知道,國王和亞特蘭蒂斯的現任國王年少時曾是親密的朋友,對於故人之子,國王大概也會變得好說話一些。
容葉之點點頭:“我們現在就過去。”
容葉之拉著艾利克斯去找了國王,但在房間門口,艾利克斯卻輕聲說道:“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這畢竟是治療我需要交換的代價。而且,洛斯國王與我父王是舊友,我想他會給我幾分麵子。”
艾利克斯走進去,和國王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後,國王皺著眉頭,表情很是為難:“你們要月光草做什麼?”
確定容葉之在外麵,沒辦法聽到自己和國王的對話,艾利克斯這才說道:“父王得了一種無法治愈的疾病,危在旦夕,我們需要月光草擺下魔法陣,留出找到治療方法的時間,我們願意用亞特蘭蒂斯一半的財富換取它。”
國王愣住了,好一會兒,他歎了口氣,拿出了一個盒子,遞給艾利克斯:“既然這樣,你把月光草拿走吧,也不用給我什麼。”接著,國王又問:“或許,我能去看看他嗎?”
“當然,父王也一直很惦記您這位老朋友。”
……
艾利克斯一直在洛裡王國呆到了慶典結束。他和容葉之每天都會擠在觀看花車遊.行的人群中,然後在晚上的舞會上共舞。
艾利克斯多希望這樣的時光再長一些,可惜,最後還是到了離彆的時候。
“我要離開了。”臨行前,艾利克斯緊緊抱住了容葉之,“我會……非常……非常地想念你的。”
容葉之並不知道這一次的離彆意味著什麼,她也緊緊抱住了艾利克斯,笑著說:“你怎麼這麼黏人了,不過,我也會非常非常想念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