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姨手腳麻利,很快就把顧瑾言選的臥室收拾乾淨了。
此時天色已然全黑,昏暗的房間裡借著前院小路的路燈勉強能照出個輪廓。
一個纖細而修長的身影靜默的坐在床上,那漆黑的眼睛正看著手邊的那隻藥膏,清醒又鋒利。
窗外有風驟然卷起,沉悶而尖銳。
顧瑾言的腰背依舊打的筆挺,後背的那道淤血痕跡剛剛上了藥,房間裡還殘留著少許藥香。
聽著走廊裡沒有了傭人走過的腳步聲,顧瑾言抬手摸在自己的鎖骨上。
細微不易察覺的凸起吻過了她的指腹,是那枚方才被宋念盯過的小痣。
顧瑾言向來謹慎警惕,周遭人的一舉一動都能被她察覺到,所以她才解開了第三顆扣子。
說來也好笑,顧瑾言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與她有關係的人,就是宋念。
她替她親愛的妻子合上了眼睛,就從醫院的樓頂跳了下來。
所以,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重生後,顧瑾言是不解的。
她毀掉報複了所有欺辱過她的仇人,沒有任何執念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怎麼還會重生呢?
可能是上天也覺得她上輩子過得太不值了吧。
顧瑾言這麼跟自己解釋著,決心從頭再來,更完美的完成自己的複仇。
——用宋家做踏板,儘早解決掉大伯一派,回到那個真正接納她的家。
隻是,顧瑾言怎麼也想不到,上輩子一直處於視線邊緣的植物人妻子竟然成了最大的變數。
她沒有逃婚,沒有出車禍,心甘情願的跟自己結了婚,還在自己出手之前就收拾了那個汙蔑自己的小女傭。
顧瑾言還記得這個小姑娘從植物人狀態蘇醒過來後的眼神。
她被自己以牙還牙的滿眼都是恨意,汙言穢語的詛咒唾罵自己,卻又不得不被迫屈服於握著她性命的自己,苟延殘喘,形如敗犬。
顧瑾言清楚的知道這個人驕傲自負,不思悔改,任何情緒心思都會寫在臉上,一眼就能讓人就透。
可如今這個宋念,她卻看不透了。
.
翌日,天氣晴好。
和煦的暖陽透過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落進了二樓的主臥,將偌大的屋子照得明亮。
柔白的枕頭中陷著一張平穩乖巧的臉,烏黑順滑的長發在睡夢中被揉的有些淩亂。
“……”
一聲低迷的喘息歎出口,宋念昏昏沉沉的睜開了眼睛。
柔軟的大床托著她的身體,輕盈的讓她感覺如墜雲間,讓人覺得人間值得。
如果沒有做那個噩夢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穿書的衝擊感還殘存在宋念的潛意識中,她昨晚做了一夜的噩夢。
夢見自己躺在病床上,周圍都是各種精密儀器的電子滴答聲,而顧瑾言就站在自己床邊。
她表情溫和的對自己笑著,隻是那笑浮於表麵,讓對視的人覺得四肢發涼。
宋念感覺得到危險,掙紮著想要開口跟她商量,但這個人卻比真實的顧瑾言要難講話太多。
她眼睜睜的看著顧瑾言將她垂下的手臂抬起來,麵無表情的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好像沒有用很大的力氣,手背上甚至都沒有青筋挑起。
可宋念還是感覺得到那手指在脖頸收緊用力的疼痛,閉塞的氣管堵得她的大腦發脹發疼,手腕被禁錮,怎麼掙紮都掙紮不脫。
這種感覺太過真實,又太過絕望。
宋念從床上遲緩的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後背脖頸處塌濕了一大片。
心悸未平,宋念看著窗外美好的朝陽,在心中暗暗發誓。
——她一定要苟住自己的性命,阻止顧瑾言黑化。
她可一點都不想真實的經曆夢裡那麼一遭。
黑化了的顧瑾言太可怕了。
“咕嚕~”
隻是再遠大的理想抱負都得先填飽肚子才行,況且肚子的空蕩讓宋念還有點隱隱的胃疼。
在嫌棄了一百遍自己現在這具禁不起風吹雨打的嬌弱身體後,宋念拖著酸脹無比的腿下了床。
而宋念的房門剛剛打開,對麵房間的門也打開了。
顧瑾言看著對麵同時開門的人,臉上露出了跟昨晚宋念在夢中見過的一模一樣的溫和笑意,問候道:“昨晚睡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