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倉將試劑調製好,抬頭左右觀察一下,驚喜地發現,這裡竟然沒有監控攝像頭!
果然是個不入流的小遊樂園,他不屑地想,就讓他來給那個小白臉園長一個教訓吧!
眼見沒人注意他,手中容器一歪,裡麵顏色不祥的藥劑就傾倒出來。
這還不夠,他還刻意將藥水倒進中間的小水池裡,看來是想將整個場景的花草一網打儘。
他卻看不到,在他做這番動作的時候,頭頂飛舞的大蝴蝶,其上騎蝶仙童手裡拿著一個足有他一人高的智能手機。
顧望早在進入植物場景的那一刻,就猜出他要做什麼,早早就讓三個小家夥注意他的動作,還把手機給了騎蝶仙童讓他隨時錄像。
於是,就在劉倉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大功告成,而且無人察覺的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在做什麼?”
劉倉陡然一驚,“嗯?什麼做什麼,我在……在看花草啊!”
顧望似笑非笑看著他,“是嗎,我還以為你不屑於看這裡的植物。”
劉倉眼珠一轉,心神漸漸鎮定下來,“之前是我不對,我隻想著一個遊樂園不可能有什麼珍貴植物,沒想到你這裡竟然培育了這麼多快要絕種的花草,我給你道歉。”
心中則暗罵,蠢貨,有這麼多珍貴花草又能怎樣,過不了多久就死絕了,看你能不能笑出來!
顧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直看的他心裡發虛,才說道:“是嗎?我還以為,你在這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劉倉冷哼一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想說什麼就拿出證據來,可不要血口噴人!”
顧望笑了笑,拿出手機,點開錄像,裡麵赫然是劉倉調製藥水、並且灑向花草的畫麵。
劉倉臉色一沉,怎麼會!他剛才看過,這人明明不在場,怎麼會有錄像?!
兩人的爭執很快引來了其他人注意,老師和學生們趕緊過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劉倉眼珠一轉,先倒打一耙,“老師!剛才我見一株狐心草長勢不佳,好心好意給澆了一些培育藥水,他以為我在做什麼壞事,給錄下來了。”
“是這樣。”老師鬆了一口氣,對顧望道:“顧園長,這個你確實誤會了,學生們隨身攜帶的培育液是我們植物園特有配方,可以促進植物生長,使它們適應環境,沒有壞處的。”
顧望點點頭,“你們用的培育液可能確實如此,但他剛才用的藥劑,卻不一樣。”
說著,他又伸手一掏,掏出一個藥劑瓶。
劉倉看見這個藥劑瓶,臉色登時慘白,下意識往包裡摸去。
他就是再蠢,也不會把這麼明顯的證據留在現場!他記得剛才倒完藥劑,明明把瓶子放回包裡了,怎麼會在顧望手裡?
顧望卻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笑著跟兩個老師說道,“我是外行,請兩位老師看看,這個藥劑的作用是什麼?”
老師們表情嚴肅起來,接過瓶子,輪流檢查起來。
不過片刻,其中一個老師臉色難看道:“這是由四種常見藥劑混合而成,雖然我沒見過有人這樣做,但從藥效上來看,這四種藥劑混合的效果……”
“能讓大部分植物從根係開始枯萎,直到整株死亡!”
而且,死亡時間會被拖到一個月以後,到時候根本找不到劉倉身上!
圍觀的其他幾個學生,聞言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沒想到,朝夕相處的同學竟然能有這麼狠的心思!
平日裡有人拔一兩棵花花草草根本沒什麼,不會有人注意,但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的花草是普通花草嗎?
這裡光極危植物就有五六種,瀕危植物十幾種!可以說,這小小的一個園子,對於整個學界來說,都是一個寶庫!
然而就這樣的地方,劉倉竟然說毀就毀?
彆說他們本身就是植物學專業的學生,哪怕是普通人,都會覺得這種行為不可理喻!
幾個學生默默遠離劉倉,誰知道這人會做出什麼事來。
老師歎口氣,對著顧望深深一鞠躬,“十分抱歉,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相關賠償事宜,會有植物園的人來跟您商談。”
雖然做出這種事的是劉倉,但這次他們畢竟是因公出差,所以賠償自然也是由植物園出。至於之後是否向劉倉追償……
那邊劉倉急了,他喊道:“老師!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氣不過!咱們堂堂省級植物園,都沒辦法得到這麼多珍貴植物,他一個遊樂園怎麼就弄到了?他連資質都沒有!說不定是野采的!”
“老師你快報警查一查,讓警察把他抓起來!”
顧望詫異回頭,看劉倉,這個人倒是有幾分急智。
老師麵上失望之色更顯,對劉倉平靜道:“學界派出那麼多科考小隊,都找不到如此多的珍稀植物,他又是從哪裡野采的?就算是野采的,他不偷偷拿去賣錢,反而留在園中讓人觀賞?”
劉倉哽了一下,囁嚅道:“或許、或許是他運氣好……”
老師搖搖頭,“這件事本就是你做錯了,竟然還想推卸責任。這次以後,你就離開植物園吧,我當不了你的老師!”
劉倉一震,“老師!”離開植物園他怎麼辦,他的天才植物學家人設怎麼辦!
顧望搖搖頭,這老師算是仁至義儘了,“這次以後”離開植物園,說明這次的事,老師還是給不成器的學生包攬了。
顧望卻不想這麼放過劉倉,這人做的缺德事不止這一件。
於是,他微微搖頭道:“老先生,這事兒你想私了,我卻不想。”
老師愣了下,又歉意道:“我知道,你能培育出這麼多珍稀植物,一定是熱愛植物的人。劉倉做出這件事確實過分,這次之後,我就會將他逐出師門。但這一次,希望您高抬貴手放過他,賠償的事宜,我會和園裡商討,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價格……”
顧望歎口氣,這邊年過半百的老人,為了不成器的學生道歉作揖,那邊的學生卻滿腔利欲熏心。人呐。
其他幾個學生都看不過去,紛紛勸道:“老師,劉倉做的事讓他自己承擔,他都成年了,您又不是他父母!”
“就是,能狠心弄死這一院子珍稀植物,他怎麼能下得去手,給他一個教訓也好!”
老師卻微微搖頭,示意學生們不要多說,他帶出來的學生,是他沒教好,學生有責任,他就沒有責任了嗎?
顧望卻說道:“老先生,我說這個責任你承擔不了,你就是承擔不了。不信,你看這裡。”
他伸手,撥開剛才劉倉藏身的灌木叢。
灌木叢內側,還有一小方空間,裡麵種著幾株特殊的植物。
那幾棵植株一露出來,老師呼吸突然急促,血壓猛升高,舌頭開始打結,“這、這、這……這是……”
另一個老師急切地往前邁兩步,不小心摔倒在地,他卻沒工夫爬起來,就這摔倒的姿勢撲到灌木邊,仔細查看一番,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小聲道:“是天明……天明……還有水茵……”
說道最後,隻有些微的氣音,帶著哽咽。
天明、水茵,是華夏本土特有的植物。然而很遺憾的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它們就被宣布滅絕。
環境的改變,加上生長環境被汙染,這方土地已經不適合它們生存。
然而現在,它們活生生的長在地裡、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對於任何一個深耕植物學的學者來說,都好像一場夢,不願意醒來那種。
老師深吸一口氣,既有發現已絕滅植物的興奮,也有對學生的遺憾,他比誰都明白,這一次,他是真的保不住這個學生了。
一個植物學的學生,故意傷害已經瀕臨滅絕的植物,和傷害已經被宣布滅絕但卻又出現的植物,造成的影響不可同日而語。
前者不過是賠錢、坐幾年牢,而後者……恐怕會遭到整個植物學界的抵製,不隻是在這個領域,任何相關的領域恐怕都生存不下去。
類比一下,如果一個人傷害了大熊貓,那自然就是坐牢,該判幾年判幾年。
但如果他傷害了一隻突然複生的活恐龍……怕不是會被動物學家們一人一石頭砸死。
劉倉在看到那幾株天明和水茵的時候,就感覺事情不妙,然而他沒想到,剛才還想護著他的老師,竟然看了他一眼,說道:“報警吧。”
報警?不,不能報警!劉倉臉色猙獰,報警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會被查出來的!不……
然而,沒有人在乎他的想法,顧望從善如流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察很快到來,將劉倉帶走的時候,他還在大聲呼喊:“老師!我錯了老師!但我也是為了咱們植物園啊,我不是為了自己!老師!你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搶走咱們的舉辦權嗎?”
然而無人在意他的呼喊,他直接被塞到警車上。
劉倉被帶走,他的老師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他這輩子帶了很多學生,有笨的,有聰明的;有懶惰的,有勤奮的;有出息的,也有泯然眾人矣的。然而,在此以前,他還從來沒教出一個進去了的……
想當年,劉倉也是高分考到他門下的,很機靈一個小夥子,怎麼就,這樣了呢……
幾個學生都看出老師心情抑鬱,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就聽顧望說道:“您彆傷心了,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您習慣就好。”
老師一驚,“什、什麼?不是第一次?”
顧望說得沒錯,劉倉不管在外麵怎麼動歪腦筋,進了裡麵可由不得他。
警察這樣的人見得多了,用不了幾天就把他做的事全都審出來。
植物園的人,包括他的老師和同學,這才知道,他以前究竟做了多少缺德事。
他確實不是第一次做毒死珍貴植物的事,以前甚至會毒死珍稀植物,然後嫁禍給他的競爭對手。甚至還會偷園裡的植株出去買!
更遑論將植物園特有的培育液,賣給一些野采團夥,然後從對方手裡換野采的植株。
至於他想在植物博覽會上大放光彩,然後營銷自己天才植物學家的人設,這都已經不算什麼了,畢竟也沒犯罪。
幾個月之後,劉倉上了法庭,被數罪並罰,判了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這下好了,他不用擔心自己怎麼在植物學界混下去了,直接一步到位吃上了公家飯。
時間回到現在,這次參觀活動搞出這麼大的事,植物園方自然沒臉待下去。
他們很快告辭,老師說道:“這次的植物博覽會,能在貴園舉辦,是我們這些人的榮幸。希望顧園長到時不要吝嗇,能讓我們多多看看這些珍稀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