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問導演,“你們身上的疹子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起的?”
“嗐,蚊子咬得吧?”於導大咧咧道,“山裡蟲子多,每次在山裡拍戲都被咬的滿頭包,我都習慣了。”
顧望見導演助理欲言又止,問他:“你也這麼認為?”
導演助理不好意思道:“我們都覺得,是這裡的水不好。”
他解釋:“劇組在這裡駐紮之後,喝的水都是從山下背上來的,但用的水就沒那麼講究了,都是在附近的一條河裡取水。”
“我們每次用那水洗漱完,都覺得不舒服,身上癢癢,好些人都起了疹子。現在我們都不敢用那水了。”
“還有這事兒?”於導驚訝,“怎麼沒人跟我說過!”
導演助理乾笑,誰敢給給導演用這麼不乾淨的水啊!
於導又皺眉,“難道男女主演也起了疹子?怪不得不敢跟我說……”
起疹子這事兒可大可小,演員行業特殊,要是疹子長在臉上,再留個疤什麼的,整個職業生涯可就全毀了。也不怪人家保密。
顧望跟導演助理問了那條河的位置。
深夜,劇組的人都睡下,他貼了幾張符籙護住整個劇組駐紮地,然後帶著付喪神、還有無聊到在林子裡抓蛐蛐的紅僵來到河邊。
是一條水源很豐沛的河,水質清澈,要不是劇組的人說這水用了會起疹子,任誰來看,都會覺得這是甘冽的山泉水,直接喝都沒問題。
月上中梢,顧望隱去身形,在河邊等了一會兒。
隻見河中央忽然冒出一股青煙,水下出現一個漩渦,漩渦中央,一隻渾身血紅的小烏龜滴溜溜轉出來。
小烏龜擺動四肢,劃拉上岸,嘴巴一張,一顆瑩綠色的珠子掉下來。
珠子碰到地麵裂開,裡麵噴出一股綠色的濃煙,隨山風擴散開。
顧望感受到綠煙中蘊含的濁氣和病氣,眉頭一皺,打出一道清風符。
符紙卷起一縷帶著靈氣的風,將濃煙聚攏起來,消散不見。
血紅小烏龜愣了下,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它張張嘴,想再吐出一顆綠珠子,但努力了半天沒有結果。隻好垂頭喪氣的退回河裡。
顧望卻不能讓它跑了,對紅僵示意:按住它!
紅僵興奮地嚎叫兩聲,一錘胸膛躥了出去,一腳將血紅烏龜踩進地裡。
顧望剛放鬆的眉頭又皺起來,所以到底是誰教他的啊!都說了僵屍和猩猩不是一回事吧!
顧望帶著付喪神上前,看見那隻血紅烏龜撲騰四肢,徒勞地在紅僵腳底掙紮。
付喪神猶豫道:“好像……就是隻普通烏龜?”
顧望仔細看那烏龜,通體都是血紅色,就連眼睛都是紅的。而且,烏龜渾身都沾染了病氣,可能也是因此,它顏色產生了變異。
但除此之外,它和普通的烏龜沒差彆,彆說成精了,就連靈智都未開。
顧望問付喪神:“你在山裡呆了這麼久,見過這龜嗎?”
付喪神無奈道:“我雖修煉時日久,但大部分都呆在山下的人家裡。後來我被主人家拋棄,修為損失大半,連化形都不能。不過,”他猶豫一下說道:“我倒是聽過這條河的傳說。”
“你是說前麵那條河?”顧望忽然反應過來,“對了,劇組的人用了這河水就生病了,那本地的山民沒有事嗎?”
付喪神道:“事實上,本地人從來不用這條河裡的水。古老相傳,這條河中有位脾氣很差的邪神,稍有不順就會放出瘟疫和死亡懲罰山民,他們沒事都不會靠近這裡。”
顧望感覺這個傳說靠譜,“那傳說有沒有提到這邪神住在哪裡?”
“傳說裡,這個邪神死了。”付喪神表情特認真的講故事,“據說邪神和本地的守護神打了一架,被本地的守護神打死在河中。祂死之後,河水充滿了祂的怨氣,不再適合使用。”
顧望就覺得這個傳說也沒那麼靠譜。
有沒有什麼守護神暫且不說,就說劇組那些人,很明顯是沾染了病氣和濁氣才會生病,可不是什麼怨氣。
顧望猜測,這應該是某個掌管瘟疫之類的妖怪、或者小神搞的鬼。就是不知道對方有什麼訴求,為什麼費這麼大勁隻搞出幾個疹子。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得找到那個所謂的邪神在哪裡。
紅僵忽然說道:“它好像,很著急。”
顧望低頭一看,被踩在腳下的血紅烏龜比之之前,掙紮的更加用力,感覺身體都要從龜殼裡脫出來了。
顧望抬頭看看天色,發現最黑暗的時候即將過去。
他想了想,說道:“放了吧,咱們跟上它去看看。”
紅僵一移開腳,烏龜當即竄入水中,朝河流上方遊過去。它沒什麼智商,也不知道自己被人跟上了。
顧望自然不會跟著它下水,好在河水清晰,它一身血紅又顯眼,在岸上跟著倒也不費勁。
一直追到水源處,清澈的泉眼奔流不息,四周草木濃鬱,哪怕漂浮的綠色濁氣都沒能給它們帶來傷害。
血紅烏龜一頭紮進泉眼旁邊的小洞裡。
顧望也跟著停下腳步,洞口長著一棵蟲癭樹,不知活了多久,足有一人粗,一個個肉瘤一樣的蟲癭,水泡一樣密密麻麻鼓在樹皮上,好似能看見裡麵蟲子在動。
樹下的洞口裡,傳來怪異的笑聲,“讓我看看你帶來多少死亡……什麼?一個都沒有?沒用的家夥……等等!有生人的味道!不好!”
蟲癭樹劇烈抖動起來,樹皮上的蟲癭一個個脫落下來,鼓包中流出黑色的膿水,裡麵的蟲子顧湧顧湧鑽出來,很快爬了一地。
簡直是任何一個密恐患者以及恐蟲患者的噩夢。
顧望掐一個指訣,淩空書符,“天網不疏,地網不……嗯?”
就在天羅地網符即將成形那一瞬,地洞裡的東西察覺時機,鑽出來化作一道墨綠色的影子逃竄。
顧望冷聲道:“追!”
紅僵就跟看見飛盤的狗狗一樣,嗷一嗓子就追了出去。
付喪神也著急表現,化作一柄大掃把飛了出去。
顧望就著剛才的進度將天羅地網符畫完,金色的大網罩下來,將所有蟲子聚攏在一起,眼看它們化作黑煙消失不見。
這些蟲子俱攜帶病氣,可不能放出去。
那邊一僵一掃把已經驚天動地打起來。
顧望尋著聲音看過去,隻見紅僵一拳將那綠色的什麼玩意兒錘飛,大掃把飛起來,跟拍蒼蠅一樣,狠狠一下把它拍到地麵。
顧望愣了愣,感覺這東西……意外的,弱?
綠光被拍到地上,化作一個三尺來高的綠布衫老頭,頭上還包著綠頭巾,兩隻眼睛豆子大小,看著十分怪異。
老頭哎呀呀捂著腰站起來,又要化作綠光逃竄,紅僵已經從天而降踩在他頭上。
老頭臉被踩進地裡,麻杆粗的四肢在外麵拚命掙紮,跟他養的那隻血紅色烏龜也差不多。
顧望走過來,仔細觀察片刻,頗有些不確定,“痘妖?”
痘妖,也被稱作痘神,瘟疫神的一種,能讓人起水痘。
而眾所周知,瘟神從來都是邪神的代表,這類鬼神雖然從來不乾好事,但沒有人否認他們的強大。
在古代,每一次瘟神出沒,都會帶來許多人的死亡。這一個,怎麼這麼弱?
顧望用金網將這小老頭綁好,“最近的病氣和濁氣,都是你搞的鬼?”
痘妖哼哼兩聲,不想說話。
顧望一彈指,金網閃過一絲雷光,痘妖疼得嗷一嗓子,看他的眼神滿是驚懼,在這末法時代,這個年輕人竟然還能掌握雷電法訣?!
他不敢再抵抗,老老實實道:“是我做的,我大約兩個月之前醒過來的,之後就一直在散播病氣和瘟疫。”
顧望:“為何隻散播小病?”
之前他仔細問過,劇組裡麵最嚴重的症狀就是起疹子,連個發燒拉肚子的都沒有,這也是他比較奇怪的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句話一問完,痘妖臉皮抽了兩下。
他咬牙切齒道:“隻散播小病?我倒是想散播重病讓他們快點死,但是,這些可惡的人類,他們竟然注射了疫苗!該死的,我散播的水痘病氣,竟然隻能讓他們長幾個青春痘!”
瘟神掌管瘟疫,對這些事情很敏感,他醒來第一反應就是看人族現在的醫療水平。
當他看到人族現在竟然會打疫苗時,整個妖都驚呆了!你們簡直不講武德!兩方還沒短兵相接呢,你們就套上了八層防護甲!這讓他怎麼整!
果不其然,他之後對著那群劇組的人吹了兩個月病氣,終於有一半的人起了疹子……而他,從剛醒來時的六尺身高,已經縮短到三尺了!攢了幾百年的病氣,全吹給那群人了!
要知道他們瘟神,害死的人越多神力越強大,他吹了那麼多病氣,一個人都沒害死,簡直是在做賠本買賣……
顧望冷笑,“怎麼,沒害死人你還委屈了?”
痘妖委委屈屈,“沒……”
顧望懶得同他多說,一緊手中的絲線,將他收起來。
這是顧園長抓到的第一個惡神。
之前的幾個再怎麼說也沒傷過人,痘妖卻不好說。要是啥時候他反應過來,知道去找那些還沒打疫苗的新生兒,可就不妙了。
所以,還是得帶回去。至於帶回去後怎麼安置,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