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兒去,再搜下去又該有胃癌了。”袁易陽啐完道,“有靠百度問診的工夫,夠你去醫院掛號排隊的了。”
“我去醫院不得打車麼,我那會兒吐成那樣,萬一把人家車裡弄臟了,多不好意思。”有氣無力也不影響竹言蹊的有理有據。
袁易陽:“…………”
袁易陽:“感情吐我車裡你就好意思了?”
“自家人,不計較這些。”竹言蹊玩笑道。
袁易陽也不是跟他計較,口吻裡帶了點埋怨:“你都這麼好意思了,還拖到現在才找我?”
竹言蹊捏捏筠筠的耳朵,笑得沒正經:“一碼歸一碼,好意思吐車裡不代表好意思讓你攢不成假。我就是吐一吐,又沒出什麼大事。”
袁易陽老家離得遠,是個挺偏遠的小農村,他清明要回去祭祖,也想留在家裡多陪陪父母,這才需要多攢幾天的月假。
竹言蹊知道他回家一趟很不容易,過年加班都沒回成,自然不願意占用對方的調休。
袁易陽也清楚對方的性子,表麵愛和人互呲兒,其實心裡很會替人著想。
他歎了口氣,道:“行了你,少打感情牌,回頭你要是真吐車裡了,我照樣跟你急。”
掛了袁易陽的電話,竹言蹊又抱高了筠筠,沿著背毛從頭順到尾巴。
筠筠用前爪抱緊他胳膊,看上去不像竹言蹊病了,倒像是筠筠得了小毛病,亟需主人和衣食父母的關懷。
安撫過筠筠,竹言蹊在通話記錄找到孫助理的電話,給她發了條短信,告訴她自己晚上外出,會把備用鑰匙寄放在正門門衛那裡,讓她來接筠筠的時候自己取了開門。
半個小時後,袁易陽抵達公寓,一跟竹言蹊打上照麵,他表情馬上變了:“你臉色都成這樣了還拖一下午?”
“哪樣了?”竹言蹊照常和筠筠說了幾句離開前的悄悄話,關門下樓,“說實話,我目前除了提不起勁兒,胃裡還怪惡心的,真沒什麼彆的感覺。”
“你嘴都發白了,能提起勁兒才怪了。”看著他那張臉,袁易陽心裡揪了一下。
竹言蹊的長相屬於濃墨重彩那卦的,平時神采飛揚,一病起來,瞧著像被人欺負狠了一樣,媽不疼爸不愛的,誰看誰心疼。
上了車,袁易陽帶他去了就近的醫科大附院。
掛號診斷,急性胃腸炎。炎症加脫水,還發了低燒。
“……胃腸炎不是肚子疼嗎?”竹言蹊憔悴著小臉納著悶。
醫生是個老太太,笑容可親:“誰說胃腸炎必須肚子疼的?腹瀉和腹痛隻是胃腸炎最常見的臨床表現,還有很多其他症狀。”
竹言蹊可不敢說是網絡診斷診來了,他接了藥單,笑眯眯地向醫生道了謝,被袁易陽拎著去注射室,皮試、配藥,準備輸液。
“您可真是我大哥,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袁易陽不能不服,“路上還讓我開慢點,說你頭暈,你們家頭暈跟發燒一個感覺?”
“和胃裡的反應比,低燒的感覺不強烈啊。”竹言蹊理虧乾笑,伸手讓護士紮了針,用腳勾出輸液椅的踩杠,曲膝彎腰,又擰著眉坐起來。
“怎麼了?肚子疼了?”袁易陽問。
“不疼,蜷著舒服。”竹言蹊說,“……但是這個踩杠太低了,一彎腰頭更暈了。”
“你活該啊你。”袁易陽道,“讓你平時不注意,有得罪受了吧。”
竹言蹊抬手打住這個話題:“是是是我活該,你快看看幾點了,早點回去上課吧,省得遲到了又怨我。”
培訓機構的排課主要集中在晚上,袁易陽送他隻是占了晚飯的休息時間。
“不怨你怨誰,都是你惹的。”袁易陽低頭看了眼腕表,“那我先走了,你這頭頂好幾瓶藥,估計也得掛到□□點鐘,我下課了再過來接你。”
竹言蹊點頭擺手,等袁易陽走了,掏出手機連上耳機,想搜期綜藝打發時間,連翻了好幾個APP,沒看到一個感興趣的。
他切到音樂APP,隨機播放,頭靠著椅背發呆。
外麵的天大黑了,和室內的白色燈管呈出兩個分級。
三月氣溫不穩,生病,注射室並不曠蕩寂靜,坐著不少大人孩子。
也是趕巧,竹言蹊周圍坐的多是小孩,旁邊有人陪著,或被摟在懷裡打盹,或嘰嘰喳喳地和家人說話。
人一生病就矯情。
竹言蹊沒矯情起來,就覺得藥水輸進血管,搞得他手背小臂一陣冰涼,連著腹部都涼颼颼的。
這種涼颼颼的感覺烘托了環境,他甚至慢慢覺得注射室有點安靜,儘管過道對麵的小鬼嘴巴一直沒閉上。
發呆了半瓶水,竹言蹊決定還是身殘誌堅地玩會手機。
出門前給孫助理發的短信還沒回複,他惦記著家裡的筠筠,正猶豫要不要再聯係一次,手機嗡地震麻他的手心,暗下去的屏保重新亮了起來。
是談容。
不是昨晚的視頻通話,而是單純簡單的一通電話。
竹言蹊強打起精神,清了清喉嚨,接通後一個字沒蹦出來,就聽對方問:“你在哪?”
竹言蹊半張著嘴,把沒說出的招呼咽下去,改口道:“在外麵。”
答完修繕一下漏洞:“和幾個朋友出來玩,約著一起吃個飯。”
“吃飯?”談容似乎笑了聲,又似乎沒有。
竹言蹊動了動插著針頭的手,聰明地沒有很快應聲。
聽筒接著傳來的動靜證明他不應聲是對的。
“他幾點給你發的短信?”談容這話不是問他的。
竹言蹊聽到那端響起偏低的熟悉女聲:“五點四十分。”
竹言蹊:“…………”
他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他怎麼好像聽到了孫助理的聲音?
“談教授,你……現在在哪啊?”竹言蹊差點磕巴。
回應他的又是一聲車門關合的輕響,就和今早那通電話裡的一毛一樣。
不過很顯然,這次的關門聲不代表男人要去會場,也不代表男人剛從會場離開。
談容的聲線是一貫的清冷無波。
他沒有直麵回答,而是說:“機場。”
竹言蹊:“…………”
要了命,明明沒有前綴詞,他還是一秒反應過來是哪裡的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