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秒如年。
竹言蹊能夠清楚感覺到, 渾身血液噌地一下直衝腦門,奔騰在血管裡的熱浪酷烈炙人, 他甚至產生自己又發燒了的錯覺。
克製著不讓瞳孔亂顫, 竹言蹊攥緊垂在腿邊的手, 佯作淡定地直視那雙深黑沉靜的眼睛。
他一門心思撲在演技管理上, 沒能察覺談容的神情敗露出短暫的破綻,就連撩起他劉海的指尖, 都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
筠筠蹲坐在竹言蹊的腳邊。
它高仰著頭,先是看看主人, 再是看看衣食父母, 很識時務地退遠了一點兒, 不去緊貼著竹言蹊的褲角。
“溫度還算正常。”談容直回身, 音量壓得稍小, 巧妙掩飾住聲腔中的低啞。
竹言蹊睫毛顫了兩顫,抬手撥了撥被放下的劉海, 飛快瞥了談容一眼,上半張臉明顯有些發熱。
處於正常範圍內的熱, 和發燒無關。
他眼尾飄著一抹紅,脖頸也騰出一片粉,自知遮瞞不住,靈魂跳腳地磕巴道:“那……那我回臥室睡覺去了, 談教授晚安!”
最後的“晚安”就跟燙了嘴似的, 語速極快,硬是說出了字數減半的效果。
燙完嘴, 竹言蹊不等談容開口,轉身就衝主臥方向逃,生怕對方發現自己漲紅了脖子。
談容的耳廓也還勾著半彎紅。
他見竹言蹊一溜煙地奔進房間,不禁怔了怔,再聽到臥室房門“怦咚”合上的動靜,眼光微變,若有所思裡又夾雜出一分似是而非的怡悅。
筠筠跟在竹言蹊後頭追了幾步,被無心顧及身後景的衣食父母堵在門外,貓耳朵頓時耷拉下去。
它在門口呆了呆,一隻前爪扒了扒門板,無辜地扭回頭,看向定在原地沒動的主人。
談容迎上那雙神似竹言蹊的貓眼,要笑不笑地上前,把筠筠捉進懷裡,低聲道:“乖一點,不許打擾他休息。”
門外的主人和貓已經走遠,門裡的衣食父母卻臉砸著枕頭,兩手揪住床單扯來又拽去。
男人的氣息不再侵/犯著鼻尖,衝上頭頂的熱湧也逐漸停漲退潮。
竹言蹊冷靜下來,理智占據了精神高峰。
他翻了個身,改成平躺的姿勢,正對著淺色的天花板開啟頭腦風暴。
回想談容剛才的舉動,饒是他再心虛、再遲鈍,也多少可以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了。
都是大男人,又都是相同的性取向,正常情況下,不該會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吧?
竹言蹊小臂搭上額頭,眼睛被燈光照得微微眯起。
調換人物和情景設定,假如今晚留下照顧他的是袁易陽,袁易陽把他冰箱扔空還能接受,可用額頭試體溫這種行為,彆說竹言蹊會罵罵咧咧地上腳踹他,袁易陽估計也會自己先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想到這裡,竹言蹊嘴裡憋起一股氣,頂得腮幫子圓鼓鼓的,最後用力一口吹出。
他聯係自己和談容的種種交互,又聯想袁易陽之前提到的,談容對他有意思的猜測,消停沒一刻的紅暈原路泛了回去。
他突然多個大膽的想法,並且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證實一下。
竹言蹊頭腦活躍了半個鐘頭,最後以滔天困乏戰勝感思維性宣告終結。
為了防止自己睡著後無意識地踢被子,竹言蹊特意把被子三邊壓在身下,睡姿活像被切了一刀的半截春卷。
他閉眼躺了很久,身心疲憊得要死,可是不管困成什麼樣,他無論如何都入不了睡。
這次的失眠絕對和談容無關。
睡覺是門藝術,而困極了睡覺,那就是人類精神文明的永恒金字塔。在攀爬金字塔的過程中,人類甘願砍斷一切兒女情長。
竹言蹊窩在春卷裡輾轉反側,明明困到幾近窒息,卻怎麼都不能入眠。
他擰著眉頭奮鬥拚搏,最後艱難地揭露了真相。
可能是他胃裡不肯消停,不斷地向大腦傳遞訊號。
而這道訊號,很有可能……是胃裡太空,讓他餓了。
當然,也不無可能是單純的反胃不舒服。
竹言蹊睜開眼,撈來手機一看,時間將近淩晨兩點。
他接受著胃部訊號坐起身,扶額半晌,咬牙下床,想著去廚房掃蕩一番,看看能不能拾掇出不傷胃的零嘴,吃上兩口,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餓了。
竹言蹊放輕腳步,走出房門,正想借著客廳落地窗外的路燈微光,摸進廚房,就聽陽台那裡傳來一道男聲:“你找我?”
滿室昏暗,滿室寂靜,猛然炸出這麼一句,竹言蹊的心跳當即止住了。
他沒提住氣,意誌力製衡不了腿彎的虛軟,竹言蹊扶著旁邊的隔斷櫃就地坐下。
“……談教授,”他被嚇完了才聽出是誰的聲音,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差點把我送去見我奶奶了。”
他奶奶去世好幾年,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談容沒料到自己能把對方嚇住,開了燈上前扶他,啼笑皆非:“抱歉,嚇到你了。”
這個碰麵十足刺激,竹言蹊頃刻忘了先前的臉紅和窘迫。
“你不開燈,站在客廳乾什麼?”他問。
“接了通電話,睡不著,過來看看風景。”談容答。
客房隻有一扇飄窗,正對著後麵的住樓。
客廳的落地窗則不同,窗外是燈光交織的夜景,視野很好。
“你呢?”換作談容問道,“不睡覺跑出來,不是為了找我?”
他看到竹言蹊第一眼,心還懸了一秒,以為真像醫生說的,炎症反複發作了。
“不是,我也睡不著,胃裡一直覺著惡心……不過我可能,是因為餓的。”被嚇到坐下夠丟人了,竹言蹊也不怕更丟人一點,索性實話實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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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其實我也拿不準是不是餓的,就想去廚房找找能吃的東西,吃兩口試試。”
談容聽得一怔,忍住了笑:“就你買的那些零食,哪有能讓你現在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