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談容再來喚他小名,竹言蹊胡亂抹了遍沐浴露,衝洗乾淨離開浴間。
他換好睡衣,磨磨蹭蹭走出房間,挪近廚房的門邊。
談容站在島台前,手裡拿著廚用剪刀,正將葡萄剪下果蒂。
他買的是盒裝的免洗葡萄,不需要反複清洗,但由於果實飽大豐滿,貼得很緊,剪起來非常考驗耐心。
竹言蹊在門邊站了片刻,到底沒法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
他對筠筠比了個安撫的手勢,摸摸鼻子走上前,從談容身後歪出腦袋:“談……”
話一出口,竹言蹊不免卡頓了一下。
他習慣了叫談容教授,張嘴就想蹦出“談教授”的稱謂,可換作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合適。
“……我幫你一起吧。”竹言蹊索性跳過,直入主題。
談容把家裡的兩串葡萄都拿出來,已經剪去了大半,隻剩很小一坨綴在果蒂末端。
“榨汁需要這麼多葡萄嗎?”竹言蹊問。
鮮榨果汁也要添加適量的純淨水,並不是單純隻用水果本身,十來顆葡萄就足夠榨出滿滿一杯了。
談容動作沒停,眼神示意他看對角廚台的紮壺:“你自己取個杯子,想喝多少倒多少。你現在不能喝冷的,我隻加了溫水,味道可能會偏酸一點。”
葡萄榨汁前切半、剝皮再去籽,哪個步驟都很耗時。
談容當然清楚自己需要用到多少原料,剪夠數量就先處理果肉,早把果汁榨出來了。
竹言蹊愣了愣神,在談容的持續示意下走了過去,聽話乖巧地倒了半杯。
再回頭,談容不知道什麼時候替他抽出折疊梯凳,安穩架在廚櫃旁邊。
這次不用談容示意,竹言蹊自覺端杯坐了上去。
他小口啜飲,盯住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看他把葡萄逐一剪下。
“既然已經拆了盒,乾脆全部洗出來。”談容解釋兩句,輕笑又道,“不擺進果盤放去客廳,恐怕就算等它爛了,你也想不起來把它吃了。”
竹言蹊的懶不止體現在學習上,還映射在生活的方方麵麵。
單是吃水果這件事,能吃不用剝皮的,就絕對不碰必須剝皮的,能吃已經洗好的,就絕對不碰還沒洗過的。
談容對他小習慣的掌握,怕是比當事人還要透徹。
竹言蹊被對方細致入微的體貼撩撥了無數次,這次固然也不例外。
他顫了顫睫毛,溫吞地喝了口果汁,緩聲問他:“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你學生的?”
“這個問題,我不能正麵回答。”談容剪下最後一顆葡萄,將光禿禿地果蒂丟進垃圾桶。
竹言蹊剛以為自己被他堵了話頭,就聽談容又說:“因為這件事不用發現,我自始至終都知道你是誰。”
先抑後揚。
竹言蹊指尖都被他揚得抖了兩下。
他眼睛睜得溜圓,怔怔對準談容,和候在外頭的筠筠實現了高度一致。
“騙你這麼久,是我的不對,我先向你道聲抱歉。”談容擰開水龍頭,讓水柱衝洗瀝水盆中的葡萄,“不過我也有我的私心,就算給我一次反悔的機會,我還是會做相同的決定。”
他頓了頓,偏頭對竹言蹊彎了彎眼梢:“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總想著機會難得,借著老師的身份接近你,似乎比從陌生人做起更容易一些。至少有名正言順找你的托詞,不會顯得唐突失禮。”
信息量猛然漲了一倍,震撼人心。
竹言蹊耳邊嗡嗡了幾聲,眼尾耳根湧起熱意,手指也將杯壁扣得更緊。
“我也是帝都人,也在一中讀過書。”談容私下裡素來寡言少語,並不擅長直白坦率地表達想法,剛剛說了那麼長一段,他心裡也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他錯開幾秒視線,重新看進竹言蹊眼底,笑意淡然:“說到這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竹言蹊抿抿嘴角,又偷偷咬了一圈舌尖。
怎麼可能明白不了?一提中學,淤塞的思路瞬間通透了。
他滿臉透著淺薄的粉,仿若簇了團桃花迎風吐豔。
醉酒醺然,剛洗完澡,覺得害羞,無論哪一條,都能成為他臉紅的原因。
竹言蹊捧高了杯子,妄圖掩飾轟然放肆的心跳。
他喝儘剩餘的少量果汁,把玻璃杯擱到手邊的島台,垂眼點了點頭。
談容看出害臊,嘴角弧度加深幾許,心尖像被貓爪輕撓而過,雀躍地發癢。
他陪竹言蹊靜默良久,把洗好的葡萄瀝水擺盤,最後捏起一顆,遞到竹言蹊眼前,聲線清冷,語調卻含著笑:“小學弟,看在我喜歡你這麼多年的份上,能不能給個機會。”
竹言蹊看去他指間的葡萄,眼睛抬高,銜接上他的視線。
“我想遞交申請,競選你的男朋友。”談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