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幾個沒見識的,也是你望我我望你。
無雙不用說,她詩詞歌賦一概不精,也就前世在國公府境遇淒涼,寂寞之際學了琴,會彈幾首曲子。郿嫦就更不用說了,長陽侯府也給姑娘們請過女先生來教導她們讀書識字,但主要是教郿無暇的,郿嫦無雙她們也就是帶著學了點。
她們四個裡,可能也就郿娥好點,因為無雙知道郿娥喜歡看書,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大多都買書了。
這邊還在自慚形穢,那邊已經有人站出來出題了。
正是郿無暇。
她絲毫不懼,沉穩從容,提筆在桌上的紙上寫了一首詩。隻看她提筆姿勢,當得是板板整整,又不失女性柔美。
而這擺放紙張的桌案,就正對著那邊水榭,顯然是有意為之,想讓雙方彼此看清出來應對的人長得是何模樣。
寫罷,就有侍女上前拿起並折好,放入小舟船頭的蓮花燈裡,待紙張放好,對麵緩緩將小船拉了過去。
值得一提的是,這裡出題要有拋磚引玉之效,也就是說,你要出對子考對麵的人,就要先出對。同樣,若是要出詩詞方麵的題,就要自己先寫一首詩詞。
郿無暇寫的就是一首詩,若說她作詩功底如何,不過爾爾,可就像方才所言,能站出來的就是想搏名,而頭一個站出來,自然惹眾人矚目。
反正讓無雙來看,郿無暇的目的是達到了。
很快那邊的詩就做好了,是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被同伴起哄推上來作的詩。
船被拉了回來。
郿無暇做的是一首跟七夕有關的詩,對方為了合意,也做的是七夕有關詩。
詩被當眾念了出來,無雙見郿無暇臉上未見任何羞澀之意,就知曉她應該是不中意那年輕男子的。
無雙不認識那男子是誰,郿嫦和郿娥也不認識,問了陸如玉,她也不認識,看來可能是京裡某個年輕的官員,因為才名被邀了過來。
其實讓無雙來看,若真有意婚嫁,其實這七夕宴還真是個好地方,至少有一點,昌河公主已把門檻先設了下。就像方才那名年輕男子,即是官員,又這麼年輕,想必人才不差,長得也不差,若是要求不高,未嘗不是個合適的夫君人選。
無雙見郿娥就在偷偷瞧對方,倒不是說郿娥對他有意,而是郿娥心中的佳婿人選很可能就是這樣,一表人才,關鍵是年輕,雖然現在還在微末,但前途已明,左不過就是出嫁後要熬一些日子,才可能會出頭。
郿無暇退開後,又有一名貴女上了前。
接下來便是你來我往,暫時還沒有出現對麵出題對方對不上的,想來都有顧慮,也知曉所謂的對詩對詞,並不是根本目的。
無雙沒興趣參與這個,她也參與不了,看了一會兒就沒興致了,這時她看見玲瓏出現在門前,似乎有什麼話要對她說。
她心裡一動,跟郿嫦郿娥交代了一聲,就出去了。
“魏王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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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駛向京郊。
車中,魏王端坐著,實則腦子裡正在打官司。
「現在是晚上,說好的,該我出來。」
所謂的說好,其實就是回京後,魏王多是白日有事,自然把晚上空給了對方,其實對方這麼說也沒錯,隻是——
「今晚場合不一樣,晉王秦王趙王等人都會來。」
「他們來他們的,我去我的,關他們何事?」
自然不關他們事,可這些人做什麼事都有目的,不會無的放矢,魏王自打回京後,少在人前露麵,魏王甚至懷疑眾皇子齊聚這裡,很大的可能就是衝他來的。
「你當我怕他們?」
魏王忍耐,他料想對方會堅持,但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堅持,問他為何堅持,他開始不說,後來說了一句答應了那小姑娘要今晚陪她逛園子。
「我知道你不怕,但今晚場合不一樣。」
「不是你說的,她身份非同一般女子,要娶回來當王妃的,當著自己王妃都要失約,顏麵何存。」
魏王心中嘔血,沒想到他會拿自己的話來堵自己。
「你要出來也可,但不要屏蔽我,我必須在一旁看著。」
對方安靜了幾息,才同意下來,估計他也清楚若不答應,今晚這事算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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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遠遠就看見一人站在背手站在月下。
長身玉立,軒然霞舉。
他穿著一身紫袍,腰束玉帶,外麵是一件大袖的黑紗大氅,頭上束著金冠,似乎聽見她的腳步聲,人轉過身來,那一瞬間無雙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她不自覺腳步雀躍加快,人已經過去。
“殿下。”
他輕嗯了一聲,拉住她的手,道:“走吧。”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有夜風徐徐,風吹在一旁湖麵上泛起陣陣漣漪,頭頂有月,水中倒映著月影,其間點綴著幾盞蓮花燈,清幽而安寧。
紀昜臉上也難得見了幾分慵懶之色,緩步地走著。
無雙偷偷瞧著他的側臉,看得目不轉睛。
“看什麼?”
“沒看什麼。”她紅著臉,偏開臉道。
他將眉挑了起來,以前他挑眉,無雙隻覺得怕,現在倒是不怕了,就是臉熱得厲害。
她趕忙轉移話題:“殿下打算帶我去哪兒?”
“四處逛逛,你若是想遊湖,我們就去遊湖。”
“那就走走吧。”
繼續往前走,感受著自己的手被他拉著,他的手真大,將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裡麵,無雙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身量,自己好像才到他肩膀。
又看前方兩人影子落在地上,雖影子將她的身量拉長了一些,但他的影子更長,所以她還是在他肩膀那裡,她微微地歎了口氣。
“歎氣什麼?”
無雙指了指影子道:“殿下你真高,我才到你這裡。”她拿手比了比。
“不是本王高,是你太矮。”
這話就讓無雙不高興了,“我哪裡矮了,女子不都這樣。”
紀昜學她的樣子,也拿手比了比,他動的同時那影子也在動,影子也在拿手比,所以無雙真得很矮,至少跟他比是這樣。
“你……”
她氣了,甩開他的手往前走。
甩完她就後悔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又想他現在不亂發脾氣了,應該不會生氣。
再說了,他氣了,她哄他,她氣了,他哄哄她,不是應該的?沒等她想完,人就被從後麵扯住了後領。
無雙沒想到他會扯自己衣領子,但後領被扯住就是被扯住命脈,除非她打算衣裳不要了,於是她隻能自己退回來,跟著他手收回的姿勢退到他懷裡。
他摟著她腰道:“用過晚膳沒?”
無雙有點哀怨道:“用了,臨走之前吃了半碗粥。”
“本王還沒用,走,陪我吃些東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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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昜所謂去吃些東西,就是跑去了廚房。
一路上無雙見他輕車熟路地走,反正她是被繞暈了,等到了地方忍不住好奇問他怎麼知道廚房在哪兒。
據紀昜說的是,他幼時經常來這裡玩,所以認得路。
大晚上的廚房還有人守著,鍋裡冒著煙氣,紀昜也沒避著人,走了進來。
“給本王拿些吃食來。”
那守廚房的胖廚子也不認識魏王是誰,但看其衣著打扮,顯然非同一般人,又見對方闖公主彆院廚房如自己家,又自稱本王,二話不說,拿了一堆吃食出來。
有糕點,有麵食,有烤雞。
紀昜也沒接,牽著無雙又去了廚房旁邊一間屋子,那裡有桌有椅,似乎是平時下人用來吃飯的地方。
沒用紀昜動眼色,那胖廚子就趕忙用自己衣袖去擦桌擦椅子,擦完了,又忙去廚房把吃食端來。
不光碗碟齊備,還有粥有湯,還說若是不急著用,還可以炒兩個小菜來。
炒菜就算了,紀昜撿了粥來用,無雙見他都吃上了,便撿了碗銀耳蓮子羹用。
一會兒吃完兩人揚長而去,留下那廚子收碟子撿碗,還不忘抹著大汗。無雙本來有些窘的,但紀昜的態度實在太坦然,於是她也坦然了。
她有些吃撐了,兩人緩緩往回走。
紀昜道:“我帶你遊湖去,這地方白日裡還有地方玩,晚上烏漆墨黑的,能玩的地方少。”
兩人原路往回走。
正走著,前方傳來一個笑聲,“沒想到,本王這三弟還有攜美同遊的興致。”
隨著說話聲,對方一行人已進入眼底。
為首的是個三十左右,身穿暗金色團龍紋長袍的男子,此人身量高大,鷹目高鼻,顧盼之間頗有幾分不怒自威之態。跟在他身邊的是兩個身穿華服的年輕男子,另有幾個護衛和內侍隨侍在其身後。
無雙沒認出是誰,但能稱魏王為三弟的,應該隻有晉王和秦王。
她這邊還在琢磨對方是誰,就感覺有人在看自己,順著看過去,那是怎樣的眼神?充滿了惡意、戲謔和森冷。
就好像對方是個獵人,而她隻是個無助的小獸,無雙克製不住全身發寒,忍不住往紀昜身邊靠了靠,紀昜上前半步擋住她身前,眉眼冷漠:“既然二皇兄現在知道了,那就莫擋了路。”
秦王不以為然,看向無雙:“這位就是本王那未來的三弟妹吧?長得真是楚楚動人,好一個佳人。”
方才用那種惡意戲謔目光看自己的就是秦王,無雙可不認為這是誇讚,隻感覺到對方的惡意,不過她還是屈了屈膝,行禮道:“見過秦王殿下。”
秦王笑道:“三弟妹有禮了,見三弟妹年紀不大,真是如花般嬌嫩的年紀,隻是這嬌花不易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花落葉殘了,等到那時候……嘖嘖……”
這兩聲‘嘖嘖’真是充滿了惡意,明明是笑著說的,卻是惡意撲麵而來。
無雙還在尋思自己要麼就裝聽不懂吧,突然感覺到身邊一片徹骨寒意,她扭頭看去,就見紀昜臉龐森冷,眼神陰鷙,他眉骨垂得很低,眼底充滿了血色,似有血海屍山從其中溢出。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