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樣一副畫麵?
一對相擁的男女被群燈環繞著。男子著黑衫,女子著白衫,兩人相擁而眠,如瀑的黑發俱都披散開來,仿佛交纏在了一起,就如同他們糾纏不清的命運。
一盞又一盞的燈圍繞著二人,靜靜地燃著。而在他們頭頂處,有七盞明顯比其他燈大的金燈擺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其中有幽藍的火苗在燃燒著。
這對男女仿佛睡著了,睡得很熟,很是香甜。
若此時還有第三人在場,就能發現他們明明就是他們,一對相擁而眠,一對相擁而立,除了衣衫和發式不一樣,其他地方都一模一樣。
這副畫麵奇異而又夢幻,美到極致,卻又透露出一種虛幻之感,明明身邊圍繞著無數燈盞,卻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燃燒之感,似乎眼前這一切就像是個泡影,美得伸手一觸即破。
佇立著的兩人俱都陷入沉默中。
有淚從無雙眼中流淌而出,她喃喃道:“乾武六年,也就是說我死了以後,他也死了?”
……
“這改命換天之法,從未有人擺成過,不光是術法失傳,也是七星連珠的天象百年難得一見,我也隻從祖上流傳下來的手書窺得一二……除過天時,還需地利,這世上萬物支撐不了改命換天,唯有截取龍脈之氣……即使陣法擺成,是否能成,卻依舊不可知,而龍脈之氣卻損而不還,此舉乾係王朝天下,陛下當慎行……”
隱隱似乎有人在說著什麼,伴隨大片衝天血光,又有五彩斑斕跳躍閃爍,而後大片彌漫開來,瞬息時空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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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一動也不敢動,她已經保持這種僵硬的姿勢許久。
身上沉沉地壓著一個人,他竟將臉埋在自己的胸前。
如此羞恥的姿勢!
可無雙卻連哭也不敢哭,她怕吵醒了這個人,然後自己也像方才那個宮女一樣失掉性命。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感覺對方應該是睡熟了。
她試著動了一動,對方並無任何反應,她又試著動了一下。
就這麼一點點地試探,幸虧這床鋪夠軟,她是陷在柔軟的床褥裡,雖是難以使力,但恰恰也是這樣,對方其實也沒有將她壓得太實,她一點點的褪,終於將自己從此人身下褪出來。
無雙跌坐在地上良久,渾身都失去了力氣,可她還沒忘記自己身處險境,她要趕緊離開這裡,回到她的住處,那個小小的院子裡。
她踉蹌地站起來,往外走。
可這處大殿實在太深了,到處都是幔帳,她走著走著又向之前那樣迷失了方向,就在她陷入絕望之際,突然看到一扇門,又看到一個人,就忙跑了過去。
“我、我是趙國公府趙二公子的妻子,我與婆婆一同入宮,拜見惠妃娘娘,卻不知為何被人引到這裡來,又迷了路,這位大人你能不能……”
此人穿著一身內侍服,麵白無須,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模樣,手裡抱著拂塵。
可無雙哪裡認得這些,隻知宮裡的內侍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她又實在慌張,便忍不住開口救助。
殊不知,此人早在暗中觀察她良久,見她一直走不出去,才擇了個地方等她前來。
“這位夫人是想讓咱家找人送你去明義殿?”
無雙下意識道:“不!”
她此時腦中雖一片混亂,但她並不傻,莫名其妙被引到這裡來,莫名其妙差點喪命,這一切肯定跟常惠妃有關,她若是再去明義殿,還不是羊入虎口。
“我想回、回家……”
“可憐見的。”內侍歎了口氣,道,“你等等。”
說著,他便往外走去,無雙哪敢等等,跟在他後麵小心翼翼地走。很快就出了這座龐大的宮殿,到了外麵,似乎來到一個庭院裡。
她遠遠地站著,看那位內侍叫了個小內侍。
“找個轎輦把這位夫人送出宮去。”
“爺爺?”
福生用拂塵敲打了對方一下:“叫什麼爺爺!小心侍候著,送回趙國公府。”
小內侍看了看福生,再看看他身後那座宮殿,感覺自己洞悉了什麼,忙一點頭一哈腰應下了。
福生瞅著他那自作聰明的小眼神,還想再敲他一拂塵,不過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轉身又去了無雙麵前。
“他會送你出宮。”
“謝謝內侍。”
福生目送著她隨那小內侍離開,嘴裡喃喃道:“惠妃、皇後……”
他突然嗤了一聲,轉身又入了那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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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由四個大力太監抬著。
若是宮裡人,就知道這小轎一般都是用來抬宮裡的貴人。
這小內侍的‘自作聰明’,不光展現在這頂小轎的安排上,一路上他也沒少附在小轎窗前和無雙說著話。
無雙其實沒心思說話的,但彆人問自己不答總不好,於是一來一回不光身份被套出來了,跟福內侍並不認識也套出來了。
所以能從晨輝堂出來,還能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咱們陛下後宮佳人無數,卻是不愛佳人,隻愛人/妻啊!
鑒於此,這小內侍待無雙可是殷勤。
不光安排了轎子送出宮,到了宮門還安排了馬車,親自把人送回了趙國公府。
到了趙國公府門前,他就沒再往裡送了,而是露出一個大家都懂的笑,將無雙從車上攙扶下來,而後就上車離去了。
看門的門房沒想到二夫人會這時候回來,二夫人不是和夫人入宮了?怎麼反倒二夫人先回來了?
無雙哪有心思管門房怎麼想,匆匆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並不知曉此時宮裡因為她僥幸逃脫,又被人送出了宮,引起了一場小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