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了手指,上麵沾了晶亮的水漬,還有一點血跡。
醒酒湯已經涼了,我把它放到了他麵前:“隨便你喝不喝,醒了就回家吧。”
我走回客廳,將沒電關機的手機插在接線板上,開了機後才發現電還有一小格。
根本不是沒電關機的。
難道是——
我轉頭看向了浴室,那個疑似替我關機的罪魁禍首已經出來了。
他渾身都是水,胳膊和脖頸的繃帶也全散了,臉色依然慘白,眼尾倒是泛起了一抹俏麗的紅。
我彆過臉去,指向玄關:“門在那裡。”
他置若罔聞,徑直朝我走過來。
“餓了。”
我嘴角一抽:“喝點水。”
他沒動,重複了一遍:“餓了。”
“喝點水。”
我們倆互不退讓,時間靜默的流淌,直到他的肚子傳來了一聲“咕”。
“這樣吧,我給你煮個麵,你吃完了,幫我把津先生叫出來好嗎?”
他點了點頭。
這次答應的倒是痛快。
但這個人狡詐狡猾,一麵之詞不可輕信,更何況還可以賴是醉話。
我拿來紙和筆,寫下:【太宰治吃了飯就幫源清溪叫出津先生。】
我把筆遞給他,讓他簽名,他歪歪扭扭地寫上了。
然後他歪了歪頭:“那我要吃好的。”
我收起簽名,敷衍道:“冰箱裡還有兩個饅頭,給你熱一下。”
我打開冰箱門,他也跟了過來。冰箱裡除了有饅頭和雞蛋,還有中原中也送來的幾隻大螃蟹。
……糟糕,那是我的寶貝。
我取出饅頭,剛要關上冰箱,太宰把手撐在了冰箱門上,哼唧哼唧道:“那是什麼?”
“塑料玩具。”
他表示不信:“給我看看。”
“乖,我們吃饅頭。”
我拽著他的手往冰箱外拖。
他死死地按在冰箱門裡,堅定道:“我!要!吃!好!的!”
按照道理我應該一巴掌扇死他,但看他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真的喝醉了。跟喝醉了的人,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況且我已經得到了他的承諾書。
大螃蟹,中原中也送的大螃蟹,我本來是要和羅莎莉兩個人吃的,現在要分給太宰吃,我有點不情願。
“隻許吃一隻啊,要是你敢貪得無厭,”我威脅道,“我就吃了你!”
“吃了我?”太宰砸了咂嘴,手指搭在肩膀處的繃帶上,輕輕一扯,“那你來啊——”
“彆。”我按住了他的手,“我們好好說話……吃兩隻。”
……冷靜,彆和喝醉的人講道理。
六隻大螃蟹,我洗了兩隻,放進了蒸鍋裡,加上了水,然後去清理浴室。
浴室裡的碗已經空了,醒酒茶也不知道是被喝了還是倒了。我將浴缸也清洗了一遍,確定沒有太宰身上殘留的酒味了,才走出了浴室。
太宰安靜地坐在客廳,雙手托腮,表情呆滯,正在等吃。
等我打開蒸鍋時,我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原本隻放了兩隻大螃蟹,現在一下子多出來四隻,變成了六隻,已經都熟了。
鬼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太宰治,你這個賤人!”我氣得一下子爆了粗口,衝出了廚房,“你馬上給我滾,還吃螃蟹呢,吃個鬼!去死吧你,你隻配和普希金殉情!”
我扯起太宰的衣領往外拖,他抱著桌子腿不肯走。
“蟹蟹一家人——”他艱難地說道,“要齊齊整整。”
“滾吧。”
“不——”
刺啦。
刺耳的一聲。
他原本就不太齊整的襯衫,徹底報廢。
我:“……”
太宰:“……”
我終於鬆了手,指著鍋說:“吃完了頓,以後我想見津先生,你隨時過來幫我叫人,你要是敢驢我,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太宰仰起臉,美滋滋地說:“好~”
六隻大螃蟹,全部齊齊整整地擺在了他的麵前。
我的心很痛,倒不是因為我饞,而是我不想把好的東西給他了。
他以前對我有恩,所以我才沒有給幸村報仇,算是一筆勾銷了。要不是隻有他能叫出津先生,我早就把他踢出門了。
也不知道喝過酒能不能吃這麼多螃蟹,吃死最好,我萬分惡毒地想著。
“吃嗎?”
太宰開了一個螃蟹肚子,對我說道,“很好吃。”
“不吃。”我哪裡還有吃螃蟹的心情,對他說道,“吃完了請你快點回家,明天聽我安排。我去睡覺了。等等,要是讓我發現你吃飽了還不走,跑去睡羅莎莉的房間,我就殺了你。”
羅莎莉今天去愛倫坡家了,明天應該就會回來了。我得在她回來之前,再去買幾隻大螃蟹。
為了防止太宰乾出混賬的事,我把羅莎莉的門鎖上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也把門鎖上了。
客廳和浴缸留給他,隨便他折騰,哪怕他再去玩溺水遊戲,我也不會管他了。
我壓根就睡不著,本來還想給福澤諭吉打電話來接太宰的,耗到這麼晚,也不好意思叫他了。
我翻來覆去,睡到迷迷糊糊時,突然聽到了哢噠一聲。
門開了。
怎麼回事?我不是鎖門了嗎?
我費力地抬頭看去,太宰站在門口,逆著光,無辜地看著我:“冷。”
我一下子睡意全無:“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朝我晃了晃手。
“這個。”
透過客廳傳來的亮光,我看到他手裡晃著的,是一隻吃剩的蟹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