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息一出, 大殿內外可謂是一片嘩然!
赤衣派的人臉幾乎都綠了, 表情要多豐富有多豐富。
青衣派的人就像被人突然打了一個悶棍, 隨後又給塞了個棗, 棗也說不上甜,但他們樣子全是懵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先震驚大師伯,還是先幸災樂禍赤衣派的人比自己慘。
但很快所有的弟子都大鬨了起來。
有人大驚於竟然是威望很高的大師伯, 有人四處找人擴散消息,有人說他早就猜到了, 還有人明明親眼看到了結論, 還在堅決地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大殿內外亂成一團。
峰主們亦是心中大亂。
大師伯是目前杏林峰這一代弟子中最有聲望的一個了, 而且這種聲望已經持續了三十餘年,正如其他小弟子們猜測的那樣,大師伯出生在杏林峰,與杏林峰感情深厚,且醫術高明, 為人沉穩, 一直是被師祖們當作總峰主的苗子培養的, 即使最後未當上總峰主,也一定會成為杏林峰居住慶祝的大峰主大長輩。
撇去其他, 大師伯是杏林峰的師長們親眼看著長大的, 親手一點點教出來的,人心不能免俗,他終究是與尋常弟子不同。
若是大師伯果真做下了如此之事, 對杏林峰而言必將動蕩。
杏林峰的總峰主嘴唇抑製不住地輕顫了一瞬。
好在峰主們到底都不是毛頭小子,比起亂成一鍋粥的小弟子們,他們都很沉得住氣。
眼下那位身為人證的老人還在場,得先將他的事情處理完,峰主們姑且按捺住了激烈的情緒。總峰主問老人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或者還有什麼其他證據線索嗎?”
老人搖了搖頭:“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總峰主冷淡地揮一揮手道:“那你回凡間去吧,我讓兩個弟子帶你下去。”
這些凡人照規矩都是要送回凡間的,剩下的就看天道如何評判處置,做了錯事的,命數多半都不會太好。
老人不發一語,恭順地行過了禮,便隨兩個過來拉他的高大弟子登上了雲。
那兩個高大的弟子看他的眼神倒有些糾結。
老人和兩個高大弟子很快消失在雲際。
然而幾乎沒過多久,就聽到大殿外又是一陣喧嘩,迫使其他人將打算繼續的動作停了下來。
隻見先前那兩個高大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驚恐地道:“峰、峰主!剛剛那個人證一出杏林峰峰門,就說自己沒有顏麵歸鄉,從雲端上跳下去了!”
兩個小弟子畢竟還是凡人,對生死遠不能置之度外,老人的舉動顯然將他們嚇得半死。
其他人亦是怔了,杏林峰雖不是真正的仙境,卻也是雲中天峰,從這裡跳下去絕對是粉身碎骨,天仙下凡都救不回來,死狀遠比正常要淒慘。
雪梨更是呆怔,身體僵硬。
總峰主亦沉默片刻,但他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人,旋即搖了搖頭道:“跳下去了?那就算了,畢竟是凡間之事,不歸我們管。”
雪梨是真正的仙身神骨,她是初次接觸凡間,麵對形形色色的人還懵懵懂懂的,但天生對世人懷有一種善意的悲憫之情。
她想到那個老人說的家人,擔心地問道:“那他剛剛說的孫媳要怎麼辦?他固然做了錯事,可聽起來孫媳和家裡人卻不是壞的。”
總峰主說:“仙子放心,我們杏林峰自不是善惡不分的,既然聽說了,我到時會派幾個得力的弟子下去看看。”
說著,便有峰主當場指派了弟子。
輕飄飄的幾句話,事情便已經有了定論。
總峰主緊接著目光重新銳利了起來,他怒拍了一下椅子把手,大聲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先將杏林峰的門戶清理乾淨——來人,去將大弟子給我帶上來!”
……
杏林峰東麵,雲頂千峰,大師伯住所。
大師伯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居所內。
杏林峰的弟子們大量聚集到了主峰,連本該是來參加杏林會的賓客都一並過去了,杏林峰的其他峰所就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般,寂靜得可怕。
大師伯沒有過去看熱鬨,從來來往往到處奔波著議論傳消息的小弟子們口中,他早已知曉了事情的動向。
從聽到宗主之子計策敗露起,他就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大師伯將住所內的東西整理了一遍,醫具草藥按例擺好,然後打量了一圈住峰。
他的山峰居所遠比一般的峰處更為華美,大師伯有著不凡的品味,亦有足以支撐的錢財,杏林峰給他的東西總是比給其他人的更多、更好,雕欄漆柱,珠簾玉壁,有一種繁盛的美感。
他從容不迫地品完了煮好的香茗,淨身沐浴,焚香更衣。
然後安靜地坐在大殿裡。
一旦靜下心來,他甚至能夠聽清杏林峰彆處不斷響起的巨大喧鬨騷動,由於距離的緣故,這些喧吵都像是隔著一層朦朦的霧。
說來也是有趣,最臟的地方大師伯從來不會親自出手,而那位宗主之子忠心耿耿,但勇武有餘,智謀不足。他思來想去以後,光是發現雪梨仙子和林韶師妹都有醫術不同尋常這個共同點後,就覺得自己聰明得不得了,在雪梨那裡用的是和當年對林韶幾乎一樣的招數。
然而結果卻南轅北轍。
大師伯甚至開始想,他等下進到大殿去的時候,麵對的是不是和林韶師妹當年一樣的光景。
不,想來還是不一樣的。
林韶師妹在杏林峰的根基遠沒有他深,當年他可以想辦法暗命慫恿他人封住林韶的聲音動作再將她壓去,而現在輪到他身上,杏林峰中的人必是沒有誰敢這麼做的。
哪怕他被折翅斷翼,其他人仍是忍不住要敬他三分。
終於,大師伯聽到遠方的喧鬨聲越來越近了,似是直直往他的處所逼來。
他早就料到有這一日的。
大師伯閉上了眼。
等他再睜開眼時,腳步聲已經急急踏進了大殿,一睜眼,就看到地麵上踩著十幾雙錦靴。
過來的人都是杏林峰下一輩中最受器重的弟子們,青衣派和赤衣派都有,或年輕氣傲,或早熟踏實,正如三十年前他和他的師弟師妹們一般。
為首的是下一輩中青衣派的大師兄方逸。
他們見到他這樣平靜地坐在住處殿中,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遲疑著不敢靠近。
方逸他們隻見大師伯身著盛裝、束發嚴謹,峰中諸物都在原處,擺放得一絲不苟,除了衣服,他好像什麼都沒有帶走,昔日的藥品醫術筆記都整齊地擺在顯眼的地方,整個屋子乾淨得不可思議。
最終,是由方逸定了定神,上前拱手道:“大師伯,總峰主有請,麻煩你跟我們到主峰去一趟吧。”
大師伯說:“好。”
他整理衣袍,緩緩起身,很快就被方逸一行人戒備地圍在中間。
大師伯很快被帶到了殿上。
金鼎大殿上,杏林峰所有師祖輩的峰主左右坐成兩排,總峰主坐在中間上首,雪梨和荀望兩人坐在峰主們中間,頗有些開庭審問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