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頓時覺得自己開不了口。就好像剛上高中時候的英語課, 他一開口念課文,古怪的口音就引起了全班的空堂大笑。
可那時候他還能淡定的告訴自己,時間可以改變一切。然而現在, 麵對沙發上坐著的陳裕, 他卻有種感覺,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超過麵前這個男人。
然而司煬卻根本感覺不到。他一手拿著劇本, 一手夾著煙,再次命令道, “念。”
“你……”陳昭局促開口, 可剛一個開頭, 就被打斷。
“錯了,再念!”
“……”
“不對, 重來。”
毫不留情的打斷,仿佛陳裕根本就不是一個有臉懂得廉恥的活人,而是一個隨便就能嗬斥的木偶。
陳昭不知道彆人這種時候會是什麼心情,可他, 不能忍受。
他這輩子,最恨的人莫過於麵前的陳裕, 可司煬卻偏偏就讓他在陳裕麵前出醜。
陳昭偷眼看了陳裕一眼, 卻發現陳裕的眼神始終落在司煬身上, 連一丁點眼尾的餘光都沒有分給他。
不,不僅是陳裕, 包括司煬也是。他雖然聽得認真, 可注意力卻早就被陳裕奪走了。
司煬坐著的分明是個單人沙發,可陳裕就偏偏和他擠在一起, 眼下兩人密不可分的挨在一塊。陳裕甚至每隔一會還喂司煬喝一口水,哄他吃點點心或者水果。
這樣的舉措已經不能說是溫柔體貼, 甚至帶著點討好和誘哄。
而這樣的神情,是陳昭從未見過的。不,準確的說,他一共也沒有見過陳裕幾次。
這個男人生下了他,卻又拋棄了他。連一個床伴都能捧在手心送上青雲,隻有他,隻有他是徹徹底底被拋棄的!
而他現在的懦弱,就仿佛在對陳裕說,看!你做得對,你就應該拋棄這個廢物。他從來都什麼也不是。
陳昭捏緊了手,眼睛漸漸發紅。
而司煬卻根本注意不到他的變化,語調也更加嚴苛。
“陳昭,這一段我都快背下來了,學舌的鸚鵡也比你伶俐。”
“錯了!再來!”
越來越急促,語氣裡的鄙夷也越來越明顯。
司煬一向有耐心,偏偏在陳昭身上一點都不用。
陳昭的情緒一點一點放大,到了最後,他感覺就連偶爾過來送茶的管家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憐憫。
司煬歎了口氣,“你是真蠢。”
陳昭猛地抬頭想要反駁,陳裕卻突然開口,“都睡覺吧!”
“學不會的。”這一句話仿佛是板上釘釘,司煬站起來,隨手把劇本扔在茶幾上,率先上了樓。
陳裕也一塊走了。轉眼間,客廳裡就隻剩下陳昭一個人。
陳昭呆立在原地。
管家過來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卻關了燈。
這個彆墅裡,陳裕是主人,管家女傭是被雇傭來的工作者,司煬是陳裕的情人。隻有他陳昭,什麼都不是。彆人要做什麼,自然也不用爭取他的同意。
他又一次,被拋棄了。
不,應該說,從未被人看在眼裡過。
“你父親不承認你,但你要一直記得,你是他的兒子,你是陳昭。”這是母親臨死前對陳昭說的話。
當時被捏得幾乎發疼的手,陳昭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的母親,即便不漂亮,沒有學識又懦弱,隻是個最普通的農村女人,可她也溫柔,也隱忍賢惠,也會用最大的努力保護兒子,甚至到死,她在提到陳裕時的眼神都是眷戀而崇拜的。
這個女人,即便被辜負了,也一直愛著她的丈夫。
可陳裕呢?拋妻棄子,仗著沒有結婚證就另娶豪門大小姐。
等把妻子熬死,事業上碾壓了老丈人,就開始不停的玩人。
就隻說最近幾年,陳裕的床上來來回回滾了多少小明星?
甚至陳昭在剛進圈的時候就聽過,想要火,去陳裕床上滾一圈,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太臟了!
這個人渣怎麼配得上他的母親?又怎麼有資格瞧不起他?
這一瞬間,陳昭心裡像是燒了一把火,他三步兩步跑上樓,衝動的想要找陳裕要一個說法。
然而上了二樓之後,他走到主臥門口,裡麵卻並沒有人。
在轉頭看,書房的燈亮著。
如果放在之前,陳昭一定不會這麼衝動。可隻有這一次,連帶著因為母親的委屈,他大步走了進去。
書房裡燈火透明,燈光透過門縫折射在走廊深色的地毯上,光影分明。
陳昭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書房裡,司煬和陳裕在聊天。
似乎是在說過去的事兒。隻是不是關於陳裕的,而是司煬。
“你五年前去過S市嗎?”陳昭清楚的聽到司煬詢問陳裕。
“S市,五年前……”陳裕卻沒有立刻回答。他去的地方太多了,時間又久遠,一時間他有點回憶不起來。
可陳昭卻因為這個時間而變得敏感起來。
因為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選秀見麵的時候,司煬曾經問過他一個問題,“三年前你是不是在S市第三中學念書?”
他說“是,我當時念高三。”
而這句話說完,原本害羞的司煬突然笑了,然後抱住他說了一句,“謝謝你。”然後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