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蜂蝶多,蚊蟲也時常從臉龐飛過,偶爾落在她額頭,鼻間,又癢又麻,她摸過帕子往臉上一蓋,多日來的疲憊令她很快睡了過去。
魏含璋推開門,槅扇處的屏風不知何時換的,薄紗上勾勒著含苞待放的海棠,很是應景。
轉到裡間,便看到榻上那人倚著衾被,臉上蒙了方帕子,雙手搭在腰間,細軟的身段隨意臥著,隻露出絹襪一角。
她睡得很熟,絹帕隨著呼吸輕微起伏。
魏含璋在榻前坐了許久,翻看她叩著的書籍,看到她信手做的批注,唇微微扯了扯。
蕭含玉的字是他教的,雋秀清麗,柔韌得體。
外麵起風,帷帳高高撩起,魏含璋躬身攥住,輕輕放回榻沿,彎腰起身正要將窗戶合上,忽覺身下人動彈。
他低頭,發現蕭含玉睜著眼睛,眼神迷茫惺忪。
“哥哥?”嗓音更是初醒時的黏糯清甜。
魏含璋嗯了聲,楹窗合上,屋內稍微暗淡下來。
蕭含玉怔愣了少頃,漸漸緩過神來,意識到不是做夢,不由歪過頭去。
魏含璋知道她在生氣,為著早上“斥責”她的事。他幾乎沒對她說過重話,一來是她懂事,鮮少犯錯,二來是因為魏韻,總叫他覺得虧欠,如何補救都不能償還。
魏含璋伸手,在觸到蕭含玉之前,她不著痕跡往裡挪了挪,腦袋偏向牆壁。
魏含璋並不勉強,收回手落在膝上。
“給你帶了藥膳,既醒來便吃些再睡。”
蕭含玉不做聲,甚至還默默將帕子蓋回臉上。
魏含璋挑眉,見狀自行走到桌前,盛了碗預防風寒的藥膳,慢慢踱步回去。
接著蕭含玉便被一隻大手握住下頜,輕輕掰正小臉,溫潤的指尖劃過麵龐,將那絹帕拂到耳畔。
“起來吃點。”
蕭含玉甕聲甕氣:“姨母讓人做了藥膳,我也已經吃過了。”
“不一樣,”魏含璋攪了攪藥湯,抬眼,“不是補氣血的。”
“太苦,我不想喝。”
“都沒嘗過,怎知它是苦的。”
“哥哥不是很忙嗎,緣何晌午跑回家來逼我喝藥。”
魏含璋:“生我的氣?”
蕭含玉彆扭:“沒有,我不會生哥哥的氣。”
“那便起來喝藥。”
“你放桌上,過會兒我會喝的。”
魏含璋緩緩挑起眉眼,語氣中帶了三分壓迫:“兩個選擇,自己現在起來喝掉,或者我喂你喝掉。”
他走開便也罷了,如此強勢倒讓蕭含玉生出叛逆心思,於是索性側過身,徹底麵朝牆壁。
剛要去扯薄衾,忽覺一片黑影襲下,還未來得及看,便被一條長臂攬住,魏含璋竟將她徑直撈起來,抱到榻沿。
蕭含玉羞惱,方要反抗,魏含璋自後將其擁住,端起碗從她麵前橫過手臂,藥膳的氣味猛地衝來。
蕭含玉還想扭動,但見湯汁晃動,幾滴濺出來,正好打在魏含璋的虎口。
她停了動作,乖乖任由其攬著。
魏含璋盛了一勺,挪到她唇邊。
她雖溫順,卻依舊沒有張嘴。
兄妹二人像在對峙,誰也不肯退讓。
魏含璋瞥見她緊緊抿著的唇,嫣紅倔強,但看小臉,仿佛果真如鬆磐所說,清瘦許多,再往下看,便是她左手食指,雖包裹著但血痕依舊清晰可見。
心便跟著軟下來。
“你喝掉藥膳,我答應你去廟裡拜佛。”
蕭含玉側眸,對上魏含璋的眼睛,他睫毛長且黑,一雙眼珠濃潤如墨,此刻斂去鋒芒,溫和地看著自己。
“哥哥想清楚了。”
“嗯。”
“那我待會兒讓眉蕪告訴王家姐姐。”
“好。”魏含璋將勺子再度貼到她唇邊,“先喝藥膳。”
他想,不怪妹妹倔強,他也是個固執的脾氣。
蕭含玉沒再拒絕,就著他的手喝下一勺,氣氛緩解後,她便發現兩人的姿勢著實尷尬,臉噌的通紅,稍稍往前傾身,“哥哥,我自己來喝。”
魏含璋鬆手。
便見蕭含玉端起碗,一股腦兒喝了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