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不理,硬把紗簾兒一垂,遮住姐弟兩個的眼簾,拉著阿娘的手要走。
阿娘卻已經看到了——那迎麵走過來的清雋公子他是誰?
他不是傳說中陰幽死氣的二癱子、也不是目中無人的冷傲少爺,看那鳳眼噙笑,那麵龐如玉傾城,真真兒的一表人才!……好個不惜福的閨女,這般誤打誤撞嫁了個人中龍鳳,你還拿捏,你還擰!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朱秀濯濯地凝著沈硯青,不走了,一勁揪著鸞枝的袖子不肯動:“嚇,這…這位就是姑爺嗎?……你個不要命的丫頭,怎麼能對姑爺這樣說話?快、快把小性子收起來,好好聽人家講幾句!”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過分!”鸞枝氣惱的跺著腳。這隻狐狸慣會做戲把人迷惑,就說不能被阿娘看到他。
沈硯青卻已經到得跟前,雙手把寬袖微抖,恭身對朱秀施了一禮:“嶽母大人在上,早些時候正派人去南邊接您,不想您竟先行了一步,恕晚輩怠慢。”
連舉止都這般清風爾雅,哪裡似那些尋常市儈商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誤打誤撞嫁進這樣的人家。臭丫頭,難怪舍不得他娶新。
朱秀兜著手兒,第一回見女婿,歡喜得惴惴惶惶:“不敢不敢,姑爺哪裡這樣客氣?是我唐突了,也沒知會一聲就跑來叨擾…”
沈硯青溫柔把鸞枝腰間一攬,薄唇貼著她細嫩的耳畔,好脾氣道:“傻瓜,罰了我這樣久,氣還沒消,當著嶽母的麵還要繼續欺負我嚒?”
那眉眼似笑非笑,一邊說話,暗中卻把鸞枝腰肢兒一緊,不允她同自己生分。又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對著那店老板朗聲道:“這位是賤內,鋪子盤下來就是為了給她。韋老板但把合同簽了便是。”
靠得近了,才看到沈硯青俊逸麵龐上幾分憔悴,眼眶些許黑青,大約在宮裡頭沒少被娘娘們整治。
整治也沒有用,還不是和從前一樣獨占又霸道?
身後阿娘一勁兒地拽著自己裙角,前也糾纏、後也催逼,拽得鸞枝心裡頭亂,便掙開他硬朗的胸膛,嗔怒道:“沈硯青,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明白,我究竟要的是什麼?如果你再執意乾預我的生活,不讓我透過氣兒,我可真就回南邊了,是你逼我走的!”
一旁程翊連忙做著鬼臉道:“二奶奶休得這樣絕情,我們爺可是在宮裡頭對太後娘娘做了保,三個月之內把您追回來,追不回來就算放您去了則個……”
曉得自個閨女要的是什麼,朱秀的臉色變下來。傻閨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男人,你生死就是他家的人了,這年頭女人哪裡有甚麼自由?
“嗚哇——”元寶如意嚇得哇哇大哭。
第一回見親家,不想卻在長輩麵前這樣爭吵,沈硯青笑容斂起,凝重道:“阿桃,我隻是不想讓你吃苦,不想讓自己的女人去問彆的男人借銀子。但你若是執意要開鋪子,我便陪著你開。隻要你開心,要我怎麼做,我都答應你就是。”
素手挑開鸞枝鬢間幾縷碎發,笑得些許無奈。她究竟要的是什麼?為何他掏儘心思,怎樣都不得她的滿意。
彎腰想要把孩子抱起,太久沒有見到一對兒骨肉,又長大了,粉粉的一團小人兒,見到自己便蹬著腿兒撒歡,眼淚汪汪的,爭著搶著要抱。
鸞枝卻狠心拍開他的手,不給他抱:“你但且不要在我跟前出現,便是最正確的做法了。春畫,把銀票還他。”
“哦。”春畫惴惴地把銀票遞過去。
黃橙橙的,在寒風凜冽中撲撲作響。
她不一樣了,定然是鄧佩雯那件事兒刺激了她,竟也想要獨立起來。沈硯青隻好接過手中,繾綣地看了孩子們一眼:“好,銀票我收了,但出不出現卻是我的自由。恭喜你也做了老板,若是有什麼需要,記得不要去麻煩彆人。我既是你丈夫,照顧你便義不容辭。”
……
馬車軲轆軲轆,姐弟兩個蠕著手指頭兒玩耍。
朱秀問鸞枝:“個狠心丫頭,…年輕有為,脾氣又好,滿心滿眼裡都是你們母子,去哪裡再去找這樣的好男人?都兩個孩子的娘了,你可彆瞎胡鬨,再去肖想什麼鳳蕭哥兒。”
鳳蕭、鳳蕭……
眼前浮起當日囚車中鳳蕭沉寂的麵孔,鸞枝忍不住又揪痛起來……頻頻對他鄙薄,說穿了還不是皆因他身家太低。
“現在就是不理,將來理不理那是將來的事兒。”鸞枝轉過身去喂奶。孩子餓了,吃得咕吱咕吱。
阿娘歎氣,瞅著鸞枝嬌滿滿的身子,曉得這脾氣大抵也是被那個男人給慣出來的……哎,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聽勸。
四皇子府門前停著一輛低調的青樸馬車,見鸞枝迎麵而來,那馬夫連忙喊道:“爺,人回來了。”
元承宇便撩開玄色車簾探身出來:“久等不來。再等一會,父皇就要把人提走了,那人你也不要想再見。”
穿一襲玄色修身長袍,腰束軟玉革帶,那俊容含笑,不是帝王已有幾分帝王英姿。
今次的案子重大,那斷頭台上長刀不留情麵,隻怕是鳳蕭一去無回。求了多少次才讓四哥答應自己,在大審之前容自己去探一回監。鸞枝連忙把孩子交給阿娘,帶著春畫上了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久等啦,今天晚上11點左右還會有第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