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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營熬了幾日,終於輪到了穆兮窈休憩的日子,原打算帶歲歲出去,可無奈天公不作美,卻是下起雨來。
這天兒又寒,濕漉漉的,怕歲歲著了涼,穆兮窈便沒帶她一道去,依然托給了陳嬸子家的小梅,想著自個兒快去快回。
掖州城並不大,穆兮窈借了傘,提前打聽了布莊的位置,直衝那廂而去,挑著買了她能負擔的最好的料子,也不在城中逛,就緊趕慢趕回了將軍府。
前後大抵出去了一個多時辰。
好容易休息一回,她想儘可能多的將時間花在陪歲歲上。
她從小梅處接回歲歲,回了母女倆一同住的小屋,將買的衣料給歲歲瞧。
摸著這軟滑的料子,又是喜慶的紅,正適合過年,歲歲高興地搖晃著腦袋,不住衝著穆兮窈道:“娘,新衣裳,軟,好看……”
穆兮窈摸了摸歲歲的腦袋,亦跟著笑,可眼底的傷感卻忍不住流露出來。
若真將歲歲還給林家,她許是不能再長久地陪伴在歲歲身邊了。
她是聽說過的,早在老安南侯因赫赫戰功被封侯前,林家作為江南世家之一,便有一個家中男子不納妾的規矩。
這規矩古怪,也不知因何而起,但聽說太皇太後當年將長公主嫁給老安南侯,便是聽聞了這個規矩,覺得林家當都是癡誠男兒,定會一心一意對長公主好。
而二人成婚後也的確是相敬如賓,琴瑟和鳴,令眾人豔羨,當時長公主雖有公主府,但幾乎空置著,一直隨老安南侯住在侯府。
直到……
思至此,穆兮窈有些感慨地低歎口氣,收回思緒,林家這些往事與她並不相乾,是她想遠了。
她素有自知之明,就算隻是安南侯府的二公子,就算不能承襲爵位,林錚的高貴也不是她能攀得上的。
當年主母劉氏令她去鎮國公府參宴,也沒想著她能被那些高門顯貴明媒正娶,可就是有幸做個妾,也能對他爹的仕途有益,畢竟他爹雖在京城任職,但不過是個七品的大常寺典簿,又為人老實,不懂得那些人情世故,阿諛奉承,靠他自己怕是根本沒有扶搖直上的機會。
若非那年荊縣發了洪水,原負責鑄壩一事的縣令在大壩將成之際操勞過度而亡,作為縣尉的她爹走運接替此事,順利治了水,立了功,隻怕一輩子都沒有被調任京城的機會。
這樣的家世,就是她那作為嫡女的姐姐穆兮筠都得使計去贏侯府主母的身份,更何況是她這個庶女。
若歲歲認祖歸宗,便意味著她可能得和歲歲分開了……
一股子酸澀陡然竄上鼻尖,穆兮窈不敢再想,伸手一把將歲歲摟進懷裡。
遙想當年她剛懷上歲歲時,是那般厭惡腹中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她甚至不住地捶打肚子,想讓自己小產,可不曾想如今卻這麼舍不得。
她紅著眼眶,強忍住哽咽道:“下回娘休息,便帶歲歲出去玩,給歲歲買好吃的點心可好?”
聽得“點心”二字,歲歲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用手攬住娘親的脖頸,重重“嗯”了一聲。
穆兮窈輕柔地撫摸著女兒瘦削的背脊,眸中淚水盈盈。
自歲歲出生以來,她什麼都沒能給過她,甚至從前莊子上那些孩子吃的糖和點心,玩的小玩意兒,歲歲都不曾擁有過。
她想趁現在儘可能多的補償她,不然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歲歲雖不知娘為何突然抱住自己,但她也牢牢反抱住娘,雖看不到娘的臉,可歲歲總覺得娘似乎有些難過。
但娘為什麼會難過呢?
歲歲的小腦瓜轉起來,然怎也想不明白,直到瞥見手邊的那塊料子,方才恍然大悟。
一定是買這塊好看的料子花了太多的錢,她們的錢又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