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待任何答案,蕭慎又施施然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瀟灑的走了下台,伴隨著白晝般亮起的鎂光燈,白念薇怔怔的看著他亮起了最後一朵梅花。
“蕭慎體內靈魂碎片收集完畢,小世界脫離倒計時,三,二,一。”
白念薇隻來得及最後回望一眼顧逸城,就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蔣雙帶著小蘭上了車,她渾身濕淋淋的,鴉青的烏發一縷縷粘在瑩白小臉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下細小的水珠一滴滴似落未落,我見猶憐。
“大哥,不好意思,把你的車都弄濕了。”蔣雙小心的縮著身子,偷偷拿眼去瞧姚軒,纖白的手指擦著座位試圖抹去上麵的水漬。
“啊啾!”此時正是初春,冷熱交替下蔣雙鼻子就有些發酸,她捂著嘴,秀氣的打了個噴嚏。
姚軒解開領口的扣子,脫下大氅扔到了蔣雙身上。大氅還帶著暖意,隱約能嗅到姚軒身上煙草與硝煙的辛辣。
蔣雙不敢脫下大氅,小手緊緊抓著衣襟,羞澀的低著頭,烏黑的發中隱約露出兩個緋紅的小耳朵。
“這麼大雨,你怎麼走路上學。”姚軒深邃幽暗的眼神盯著他,淡淡的問道。
蔣雙怯生生的抬起頭,“我也沒想到雨來得這麼快,而且我不是走路,我也是剛下電車。”
姚軒皺起眉,“家裡的司機沒有送你嗎?”又恍然想起小二出國後家裡的司機就辭職回鄉了,他和父親平時出入都有車,也就沒有再配車。
姚軒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何副官,你一會給家裡配台車,再調個老實穩重的司機過來。”
蔣雙正想說不用麻煩,但被姚軒不威自怒的冷戾眼神一看,到了嘴邊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很快到了姚公館,姚軒看著蔣雙細瘦的身子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樣子,忍不住拿起風氅下了車,一下子把她裹挾了進了懷裡,快步進了大廳。
蔣雙瘦歸瘦,身子卻凹凸有致,又香又軟。姚雙放下她,身邊卻還若有若無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
蔣雙手裡還抱著姚軒的風氅,她顧不得周身仿佛能擰出水的潮濕,喊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姚軒,“大哥,你身上都濕了。要不先在家裡換身衣服再走吧。”
姚軒回了頭,他被雨打濕的幾縷發絲垂在眼前,輪廓分明的臉在燈光下有種油畫般濃鬱質感。
他沒淋多少雨,平時在雨中拉練時條件艱苦多了。姚軒早就習慣了生活在不舒適的環境中以保持意誌的堅定和警惕。
但看著蔣雙哀求的小臉,還是點了點,上樓換衣服。
今天算是申城十年難得一見的大雨,姚軒剛換好衣服就急著打電話聯係市長戴才英做好市區排水工作,又要求城外軍營加強管理,做好警備。
剛放下電話,門外就響起了細碎的敲門聲。姚軒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勃朗寧,起身開門。
門外是換好衣服的蔣雙,她烏黑蓬鬆的長發鬆鬆挽著一支白玉蘭簪,一身藍底白花的斜襟織錦旗袍,嫻靜中透著清麗。手中端著一個小盤子,“大哥,我特意煮了驅寒湯。你也來喝一碗吧。”
姚軒居高臨下的看著蔣雙手中的甜白瓷小碗,側身讓她進了屋。
蔣雙也不敢多看,小心的把碗放在了書桌上。姚軒隨手推開桌上的公文,端起了還有些燙手的湯。
濃白的湯底味道香醇,泛著淡淡的白胡椒味。姚軒幾口喝完,身上就湧起了陣陣暖意。
站在一旁的蔣雙見他還有些意猶未儘,連忙說道,“廚房還有,要不我再給大哥送一碗來。”又不好意思的補充,“我見大哥還有幾位隨行的副官,因此多做了一些,又不敢貿然打擾,還是請大哥安排吧。”
姚軒有些意外蔣雙的通透,讚許的點了點頭,“讓六婆去送吧。難為你有心了。”
蔣雙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半晌聲音細如蚊呐吞吞吐吐道,“還有一件事,我今日月考成績出來了。密斯說要請家長閱後批複,不知能否請大哥幫我簽個字。”
姚軒頗有些意外,想不到城中女學管理如此嚴格,點頭同意。
蔣雙卻頗有些為難的慢慢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仔細的成績單,緩緩遞到了姚軒眼前。
姚軒接過成績單,仔細一看才知道為何蔣雙如此不好意思。
禮儀和繪畫鑒賞還好,代數和英文赫然隻有E ,看著麵紅如血的蔣雙,姚軒很確定那應該不是代表Excellent的意思。
姚軒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他掩飾的輕咳了一聲,掏出鋼筆簽了字。
看著蔣雙羞愧得抬不起頭的樣子,姚軒難得的寬慰道,“英文需要多背多記,代數則應從基礎開始。你剛入學,成績一時不如意也無妨,以後繼續努力就是了。”
蔣雙被這鼓勵深深鼓舞,興奮的抬起頭,黑白分明的杏眼流動著喜悅,“謝謝大哥!”
步履輕快的出了房間,還記得回身輕聲關上門,份外懂事的樣子。
第二天雨過天晴,姚公館裡草長鶯飛,一派融融的暖春之景。
蔣雙上了一周的課,卻並沒有貪戀高床軟被,一大早便坐在小花園的涼亭裡背課文。
\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is world. The sun, the moon, and you. The sun for the day, the moon ......\ 蔣雙卡到一半,撐著頭冥思苦想。
姚軒正準備出門,聞言忍不住接了過去,“The moon for the night, and you forever.\
他發音低沉優雅,是地道的英倫腔。蔣雙驚喜的抬頭,“對對對,大哥你太厲害了。”
姚軒搖了搖頭,“你背英文課文也需要結合譯文,一昧強記必然是丟三落四。”
蔣雙兩頰生暈,“這首小詩密斯早已講過了,而且密斯全程都是用英文解釋,我不太聽得懂。”
姚軒上前接過課本,果然是全西文的教材。隨手翻了翻,姚軒便把書扔回桌上,“你英文詞性尚不通曉,學起來自然吃力。我有一本留學時的《英文詞彙通義》。你先把單詞背好了,再說其他。”
蔣雙低聲應好,聲音軟糯嬌柔,帶著鼻音。一雙盈盈美目染了霧氣,貝齒輕咬紅唇,“多謝大哥對我這麼好。”姚軒啞然,咽了咽喉,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此時雕花鐵門外傳來了汽車鳴聲,姚軒便如釋重負的扔下一句,“車來了。”
轉身大步遠去,步伐矯健,很快便出了花園。
蔣雙托腮坐在石桌前,方才還泫然欲泣的雙眸眼中此時帶著笑意,雪白纖指輕巧的敲擊著石台。
到了晚上,姚軒習慣性的往軍營走,又想起白天答應了要給蔣雙詞典,又命令司機掉頭回姚公館。
到家時已經過了飯點,蔣雙獨自坐在大廳裡低頭縫補著什麼,見姚軒踏著長筒軍靴進了大廳,連忙驚喜的轉起身,“大哥回來了。”
她依舊穿著傳統的襖裙,黛藍的折枝茶花紋斜襟短襖搭配月白挑線裙,收的緊緊的腰身襯得蔣雙腰如細柳,不堪一握。
“大哥還沒有吃飯吧,我下午燉了竹蓀雞湯,正等著大哥晚上回來喝。”幾個幫傭手腳麻利的端上了還冒著熱氣的砂鍋。
蔣雙隔著帕子揭開了鍋蓋,殷勤的為姚軒盛湯。
姚軒有些僵硬的坐在桌前,鮮美的雞湯香氣撲鼻,忙了一整天,腹中早就空空如也,偏偏姚軒卻覺得往日熟悉的客廳此刻格外讓人不自在。
蔣雙陪坐一旁,柔聲說道:“大哥平日裡事務繁忙,勞苦功高。我生受了大哥這麼多好,卻幫不上什麼忙。還好廚藝還算過得去,這竹蓀雞湯補氣潤肺,最是滋補。”
姚軒幾口喝完了湯,湯底鮮美,雞肉軟嫩。他津津有味的吃完了一整鍋,還有些意猶未儘。
蔣雙托著腮,笑得溫婉,“原來大哥不愛吃薑,看來下次要少放。”
姚軒低頭一看,果然湯裡的薑片都被他挑了出來。心中不由五味雜陳,原來他竟然不愛吃薑嗎?這麼多年四處征戰,吃飯於他不過是維持日常生命的機械手段,無論什麼惡劣的環境他都能麵不改色的進食,今天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是挑食的。
看著水晶燈折射的絢爛光圈下,蔣雙未施粉黛的柔美臉龐,姚軒的心中泛起了一絲暖意。
九烏倒掛在桌邊蕩秋千,兩隻毛絨絨的小爪子撓著肚皮,“主人,姚軒的第二朵花開了。”
周一早上,蔣雙便坐了姚軒安排的凱迪拉克去學校,司機是軍中退役的副官,沉默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