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了一聲,滿是褶皺的臉上多了幾分真實的動容,“我們家大丫,我對不起她。我送她讀書,送她見世麵,卻一手乾預了她的婚事。她悔婚,是我們傅家背信棄義,對不起你。”
話說到這,老爺子抬起了鬆弛的眼皮,渾濁的眼中露出了道道利芒。他直直的盯緊了馮希文,一字一句問道:“如今你們又走到了一起,你真的能保證,心裡沒有埋著根刺?”
“我們傅家的孫女,即使是被退了婚。也不愁沒有好人家,如果你不能好好待她,依我看,還是就此作罷。”
馮希文此時才明白,老爺子鋪墊了這麼久,為的就是這句警告。他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他起身跪到了傅老爺子的麵前,“老爺子,我馮希文以馮家列祖列宗發誓,將來要是欺負了靜秋,天打五雷轟,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誠懇的看向傅老爺子,認真的保證道:“我是真的愛靜秋,她能和我在一起,我感激還來不及,絕不會心裡有刺。爺爺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她。”
“想不到在這個小世界,還有幸能見到真君跪地的場麵。我九烏也不枉此生了!”
院子裡,一字一句向傅靜秋學嘴的小熊貓激動的上下撲騰著,憨厚的熊臉上寫滿了激動。
“好了,你再嘚瑟幾句,將來羿昔知道了。罰你去九天玄女峰采集真露的話我可不管你啊。”
傅靜秋一句話就讓上躥下跳的小熊貓像被點中了啞穴一半直/挺/挺的墜到了地上。它正想蹬腿撒嬌幾句,正屋的門就嘎吱一聲開了。
“靜秋,爺爺喊你。”
傅靜秋懶得再看小熊貓那駭得四處亂蹦的活寶樣,端著水靈靈的小西紅柿站起了身,經過馮希文時,她撚了一個塞進他嘴裡。卻被他趁機咬了指尖一下。
“哎呀,你啊!”
傅靜秋嗔了他一眼,估計屋裡的爺爺,不敢再打情罵俏,隻輕輕擰了他一把,便掀簾子進了屋。
“爺爺,西紅柿可甜了。”
傅老爺子配合的拿了一個,點頭稱讚道:“是不錯,一會你回去的時候都帶上,我年紀大了,不能多吃。”
傅靜秋關心道:“我聽說那首都的醫療條件可好了。等我把路問熟了,要不帶您也去看看身體,順便再看看天/安/門,主/席像?”
怕浪費錢,傅老爺子下意識的想拒絕。然而看著孫女殷切的目光,他心中一軟,老懷大慰道:“好,爺爺啊就等著享孫女的福嘍。”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藍布上衣口袋裡掏出了個小布包,洗得泛白的手絹裡,赫然包著一卷卷的錢。
“你考上了這麼好的大學,爺爺沒啥能給你。窮家富路,你把這些錢帶上。喜歡什麼就自己添置些。”
“不不不,我能要。爺爺,我有錢,你看,我還特意帶了100塊錢準備給您呢。”
手絹裡的錢卷得整整齊齊,顯然是傅老爺子攢了不知道多久的養老錢,傅靜秋怎麼能要。
她連連推拒,眼見著傅老爺子要生氣了,她便湊到了老爺子身邊,輕聲將自己怎麼去省城幫忙補的確良襯衫,畫假領子圖紙掙錢的事情說給了老爺子聽。
“所以啊,您孫女我有錢。再說了,我考上了市狀元,市裡還要獎勵我100塊錢呢。我啊,就是個小富婆。”
孫女自己想辦法掙了錢,本是應該開心的事。但傅老爺子心裡卻揪著疼了起來。
他知道,孫女這是被她爸寒了心,隻能靠自己,早做打算。一時間,他又恨自己,自以為接受了革命教育,卻還是放不下傳宗接代。為了個彆人家的孩子,反倒委屈了孫女。
想到這,傅老爺子便將原本想要提起的替兒子說和的事情咽回了肚裡。兒子做錯了事,傷了孩子的心。孩子不願見他,自己這老頭子又何必再站出來戳孫女的痛處呢?
他搖了搖頭,執意將兩卷錢塞到了傅靜秋手裡,“你掙的是你掙的,爺爺給你的是爺爺給你的。你/爺爺我每個月都有不少津貼,你不用為我/操心。”
他話都說道這份上了,傅靜秋也隻能接下了他的這份關心。
“對了,爺爺,這就是我設計的假領子。我特意給您做了兩個,平時搭配這個純棉的布衫穿。透氣又涼快。”
這件布衫就是她當時拿去向徐嬸子請教尺寸的衣服。當時說是給梁哲做,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打算給這負心漢做什麼衣服。便放寬了尺寸,改為給老爺子做。
傅老爺子麵上雖然還持重,但眼裡確實難以掩飾的高興。兩人又說了幾句,說好了臨走那天老爺子送她去鎮上,傅靜秋和老爺子告彆,跟著馮希文一起離開了傅家老宅。
既然已經說開,兩人便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一起,走到一半,村口便傳來了吹嗩呐的聲音。
“有人成親嗎?怎麼沒看到新娘子?”
推著板車運稻穀的劉老四一家笑道:“哪有什麼新娘子啊,二婚頭,不,三婚頭還差不多。”
“怪不得何燕會在家裡會情郎,搞半天,這都是跟錢小蝶學的啊。”
“那可不,這錢小蝶還抱個孩子呢,眼看著傅東那邊是沒指望了。也不知道怎麼勾搭上了鄰鄉的熊瘸子,這不,愣是說動了那傻/子來迎親呢。”
傅靜秋驚訝的脫口而出:“熊瘸子?”
“對啊!”
馮希文低頭問道,“怎麼了?”
傅靜秋搖頭笑了笑,“沒什麼,隻是有些沒想到罷了。”
馮希文以為傅靜秋還在意從前受到的傷害,憐愛的攥了攥她的小手,柔聲哄道“都過去了。”
傅靜秋喃喃自語,“是啊,都過去了。”
前世,熊瘸子花錢從錢小蝶手裡買下了原主,卻暴虐成性,生生逼死了她。沒想到這一世,錢小蝶卻自己嫁給了熊瘸子。
他們倆一個陰毒一個殘暴,倒也算是天作之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