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有個男生一直坐在角落,狀態很不對勁,在跟自己較勁似的,有時還會痛苦地敲頭,一旁的女生跟她說,“老師,要不你去看看崔璽吧,他今天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把大家的問題解決完,她這才走到崔璽麵前,問:“看你一直在背台詞,有哪裡卡住了嗎?”
“也不是,”他指了指劇本,“就是這段,怎麼演都感覺不對味,表演痕跡很重……”
簡桃瀏覽了劇本,又看完他的表演,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你知道為什麼怎麼演都覺得不夠嗎?”
她說:“因為你在演。”
崔璽怔了下。
簡桃說:“演戲是一個體會的過程,所以對演員來說,記憶是個很重要的事情。比如你今天被割破了手指,你立刻記住你的反應和狀態,以後要演就能調動出來;或者你今天演了個錯過車的,你覺得還不夠好,那你以後錯過一些東西的時候就要立馬想起來,然後記住自己這個狀態,後麵再把它演得更好。”
“我懂你的意思了老師,”崔璽說,“但是我這場戲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給戴上耳機,還要演出十六七歲那種青澀的悸動——沒人給我戴過耳機啊,我現在去哪——”
簡桃:“這樣,我跟你試一遍,你看看。”
崔璽一下沒反應過來:“啊?”
下一秒鐘,毫無準備間,簡桃將他地板上的耳機拾起,塞進他右邊耳道裡,一瞬風從敞開的窗口湧入,嘩啦地拍動窗簾,她的瞳仁是偏正的茶色,透明又帶著些疏離,側邊的碎發被吹起,浮起淺淡的蜜桃味香氣。
她笑,說著劇本裡的台詞:“好久不見啊,新同學。”
……
空氣安靜片刻,直到窗邊的女生一個響指,旋即笑起來:“乾嘛啊你們這群男的,都看呆了是吧?”
廳內終於響起此起彼伏的笑聲和咳嗽聲,簡桃動作隻維持了一秒半,很避嫌地沒碰到他皮膚,起身道:“把你剛剛那個感覺記住,再還原出來就好了,沒記住的話可以看相機,那邊在錄。”
崔璽:“……好,好的老師。”
頓了頓,簡桃補充說:“剛那僅限於帶你入戲啊,彆的任何都沒有。”
“我知道的,”崔璽立刻恭恭敬敬道,“老師辛苦了。”
等會兒還有一套物料要拍,簡桃見大家的問題都解決得差不多了,這才起身道:“那你們消化一下,我先去休息室換件衣服。”
“行老師,等下我們來叫你。”
等簡桃走後,才有女生打了個響指,示意旁邊的隊友:“老師都走了還看?”
那男生這才收回目光,歎息著道:“說實話,要我高中遇到肯定追了,現在嘛……我不配。”
“我懂,要不怎麼說國民初戀呢,你們男生至死都吃這張臉吧,我上學時候也是這種類型追的人最多。”
“我還記得那會兒有個話題,說誰高中的時候還沒喜歡過簡桃呢,當時覺得忒誇張了點,現在才覺得還是保守了,我覺得初中到老死都能算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彆做夢了,老師微信都不加人的,趕緊排練吧,有這種好事也輪不上我們啊。”
終於,排練室氣氛回歸正軌,大家重新開始彩排。
簡桃也帶著劇本回到休息室。
推開門,本以為迎接她的是一片空蕩,結果甫一抬眼,滾輪椅上坐著個人。
簡桃微愣,後退兩步,確認這的確是自己的休息室,這才驚詫地看向謝行川:“你過來了?”
“不然?”他轉了半度,身子靠著椅背懶懶道,“麵前這個是雕像?”
“那你怎麼不出去?在我休息室待著乾嘛?”
謝行川:“我來找你的,又不是來看他們的。”
“找我?”她坐到化妝鏡前,把劇本放下,這才確認自己的妝還剩多少,“找我乾嘛?”
然沒等到回答,謝行川的視線停在她的劇本上,看姿勢,應該是本來隨便一掃,但看到了點兒不得了的東西。
劇本上,“男人舔舐過她光裸的蝴蝶骨”赫然在目,甚至還被人做了標記。
謝行川眯眼:“這什麼?”
“哦,有個選手不太拿得準這段戲,問我怎麼演才能美而不俗,我正琢磨呢,”簡桃解著頭頂有些緊繃的辮子,拿出卷發棒,隨口應道,“畢竟這種尺度比較大的我也沒演過,總不能瞎指導吧。”
謝行川欲揚先抑,又半停不停地道:“你剛在外麵不是指點了?起哄聲那麼大,我還以為有人跟你告白了。”
他這番話著實聽不出要表達的意味,簡桃索性直接點頭道:“我那個教的是體驗式演法,讓他們先體驗一下就知道怎麼演了,但這個怎麼體驗?”
她道:“難不成我還要——”
找人跟我實戰一下?
還沒說完,外麵敲門聲響起:“老師,節目組在催了,讓我們抓緊過去。”
“知道了,”簡桃說,“馬上。”
她壓低了些聲音,想跟謝行川說讓他先藏起來,結果動作太急,頭發在卷發棒上掛了下,她怕燙到自己趕忙拉開,帶起一陣瓶瓶罐罐的倒塌聲,聽著還挺嚇人。
“怎麼了嗎?”外麵傳來關心聲,“是什麼不好弄嗎?我們女生進來幫你吧?”
她進退維穀半天,手忙腳亂地思索著,最終在她們開門之前,將謝行川連人帶椅,推進了換衣服的簾幕後。
謝行川:“……”
好在她們隻是開了個縫,禮貌道:“老師你怎麼不說話,沒事吧?”
“沒事——”簡桃趕緊答,“我剛手滑了,換個衣服就能出去,很快。”
“好,那我們就在這兒等你。”
門又被帶上。
簡桃選好衣服,拉開簾子匿進去,才發現謝行川也在這裡麵。
還是她剛親手推進來的。
男人抄著手,從容地欣賞著她的慌張。
好在她今天穿了內搭,在他麵前換衣服也沒什麼難為情的,換好之後簡桃摸出條項鏈,背對著他戴上。
前後扣了兩三次也沒成功,很快項鏈被人接過,他有些冰涼的指尖觸過她後頸處薄嫩的皮膚,帶起一陣戰栗。
她正處於一級戒備中,忙道:“你乾嘛?”
“給你扣一下也不行?”他好像笑了聲,“怕什麼,這又沒監控。”
本來沒什麼的,他一補這最後一句,味兒就不太對了。
簡桃閉起眼,隻覺這裡的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還算寬敞的換衣間裡氧氣都變得稀薄,動作間,逼仄而靠近。
手指不由得抓緊裙擺。
閉眼後的聽覺尤為明顯,休息室的門鎖輕輕晃起響聲,應當是沒關牢後被風吹開縫隙,外麵的討論和談笑聲順著飄進簾後,每一道拉長的音節都像是在淩遲她的五感。
門半開不開地,外麵就是喧鬨的人群,而離他們幾米外的簾幕後,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謝行川,在她的換衣間裡。
她頭皮發麻,一刻也待不下去,終於等到他戴完,簡桃拉開簾子就準備奪門而出,聽到身後,他施施然坐上椅位的輕響。
然下一秒,椅子的滾輪被他輕輕晃動,謝行川伸手一攬,她跌坐在他懷裡。
機械椅的晃動感讓人忍不住跟著眩暈,她大腦充血,腰上的禁錮感愈發明顯,足尖無法落地,讓人本能失去安全感。
察覺到他的吐息順著後頸下挪,簡桃耳邊奏響警報,危險順著肌理淌進四肢百骸中。
她的全部支撐靠他,身子向後輕仰。
他指腹輕微摩挲,呼吸噴灑在她後背,在鼎沸的人聲裡,輕輕用舌尖,掃過她光裸的蝴蝶骨。
“什麼感覺,簡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