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川拿著車鑰匙,一路走到停車場,思緒都被簡桃最後一句問話占滿。
有關公司的這個話題他一向不願多談,好像越靠近塵埃落定、事件完成時,動蕩感就越強,越擔心她想離開。
機票的事,不是不能和她說。
而是一旦和她說明,事件到底是更好或更壞,連他也無法預估。
愛意於她一向是負擔,越深刻,這負擔感就越重。
倘若被她知道,其實他的喜歡自現在往前延伸足有七年,恐怕她好不容易平定的心,又會再一次被攪亂。
她會怎麼想他?一個連對枕邊人的愛意都能隱瞞七年的人,她會不會覺得可怕?
坦白那日是抱了即使分開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決心,他以為等他再回去,酒店大概早已被搬空,然而她還在,這又給了他莫須有的期待和信心,不管往後如何,起碼那一刻,短暫地,他也許和從她生命裡路過的那些人,有過一點點不同吧。
此刻還能留下她已是慶幸,他不敢再用一時吐露之快,去賭一個可能沒有她的未來。
*
簡桃今天是有行程的,拍攝代言新品的廣告。
上午照片下午視頻,待忙了一天回到酒店,已經累得不想動了。
她靠在謝行川慣愛坐的軟椅裡,開了按摩放鬆。
謝行川還沒回來。
她閉眼淺寐,因此沒把燈開得太亮,偏暗的空間裡乍然浮起亮光,她睜眼一看,是夢姐發來的消息。
大概是今天太忙忘了說,此刻才想到補充。
夢姐:【和謝行川的事,怎麼樣了?】
她頓了會兒,才回:【晚點再和你說吧。】
畢竟她現在也覺得,這事兒其實並沒完全解決,至於要怎麼才算解決,還得時間去推進。
夢姐:【也沒想著這麼複雜的事兩三天能解決,主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夢姐:【這兩天比較忙先好好休息,總歸不急在這幾天了。】
夢姐雖是這麼說了,但話題都被挑起來,她又怎麼可能完全不去想。
思緒又回到那張機票。
六年前,十二月,謝行川高三入學才五個月,按理是最忙的時候,到底是為什麼,才讓他不遠萬裡趕了個大晚上的航班,回到寧城?
那年學校有什麼大事嗎?
越想越好奇,簡桃直接從椅子上翻身起來,去找自己的箱子。
畢業那年,一中給每個學生都發了印有Logo的收納箱,她高中的雜物全收進去了,包括各種介紹冊和獎狀。
後來搬家,助理他們沒弄清楚,把這個箱子也給她搬到了酒店,她想著反正房間大,也沒刻意送回去,就擺在某個角落。
結果放那兒沒幾個月,謝行川學校的收納箱也擺在了一邊,大概是他的工作人員見她有,就把他的同款箱子也搬來了。
那個箱子也頗有故事,彼時的謝行川早不在一中讀書了,但江蒙非想給他弄一個,說是有紀念情懷,他們三個人來來回回在校長辦公室跑了好幾趟,才磨出了一個不對外贈送的箱子。
箱子放到現在,一次都沒打開過,隻是經常有人收拾,所以也挺乾淨,沒有落灰。
簡桃掀開一個,拿出最上方的學校介紹冊,這是他們那個自戀校長特意安排設計的,美其名曰是記錄學校每年的優秀事件,實則是在歌頌自己的豐功偉績。
那三年來,學校需全員到齊的各種重要事件,全在裡麵了。
簡桃按照時間線尋找,高三那年十二月,卻是空白。
不是趕回學校處理或看什麼事情,那應該就是人了。
謝行川母親辭世,父親鮮少聯絡,也沒見他有什麼關係很好的親人,最好的朋友就是江蒙,那天是個周三,如果他是去見江蒙,江蒙肯定會叫上自己和鐘怡,畢竟江蒙一直覺得人多才熱鬨。
OK,也不是江蒙。
簡桃正一個個排除時,不期然一低眼,發現箱子裡還裝了不少東西,隻是有些陌生,她思索片刻才發現,她好像錯開成謝行川的箱子了。
都怪江蒙,畢業生的什麼都要給謝行川拿一份,箱子是,介紹冊是,就連畢業照都是。
害得她現在才發現。
正關上箱子時,側邊一個四四方方的信封晃過眼底,她當時並沒回想,等到洗完澡躺床上時,才終於記起來那是什麼——
高二的時候,有個手賬品牌的硫酸紙信封突然爆火,那陣子就流行起了寫情書,她起先是不知道,後來抽屜裡無緣無故多了幾封,才知道原委。
——說來也是,裝信封裡的,除了情書還能是什麼?
以她的了解,謝行川絕不是會把彆人送的信封妥帖收藏的人。
那也就是說……這是他自己寫的,沒送出去的東西?
簡桃胡思亂想著,就這樣,硬是乾躺到了十一點多,一看時間又決定不能再這麼耗下去,認認真真重新拉好了衣服,閉上眼睛。
裝信封裡的除了情書,說不定也是賀卡呢?說不定就是他給某個家裡的妹妹回賀卡,沒找到時間送,就夾在書裡了呢?
嗯,應該就是這樣。
她自我勸告道,睡覺睡覺。
……
淩晨一點。
簡桃驟然從床上彈起,眯著眼灌了大半杯水。
謝行川還會寫情書??給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