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出了東宮,回到皇宮後,並沒有立即回自己的寢殿,而是去了議事殿。
她披著雨披,站在議事殿門口,讓守門的侍衛通報說她要見雲遲。
雲遲正在議事殿與人商議這一場大雨之後,川河口災情會有多嚴重,如何賑災之事,聽聞人稟告七公主要見他,他向外看了一眼,大雨依舊下著,不如昨夜急爆,但也十分冷冽,他皺了皺眉,吩咐小忠子,“去將七公主請入暖閣。”
小忠子應是,連忙撐了傘去了。
七公主進了暖閣,解了雨披,有侍候的人重新拿了鞋襪讓她換了,又喝了一盞熱茶後,雲遲才進了暖閣。
七公主連忙放下茶盞,站起身,喊了一聲,“四哥。”
雲遲點點頭,坐下身,對她問,“找我何事?”
七公主手中的帕子絞了絞,咬著唇瓣躊躇半晌,才小聲開口,“四哥,我覺得臨安花顏不適合做你的太子妃,她對你似乎是真的無心,而且,她行事太過驚世駭俗且手段狠絕,你與她悔了這婚約吧?”
雲遲眯了一下眼睛,嗓音溫涼得有些冷,“她讓你來勸我?”
七公主搖頭,“不是的,是昨日我被她拉去春紅倌,所見所聞皆是讓我覺得她著實過了。今日,我與她又說了些話,臨安花家有累世偏安一隅不容破壞的規矩,而她認為你就是破壞的那一人,說絕對不容許。另外,她直言喜歡蘇子斬,不在乎他的寒症和不能人道。所以,總的說來,我覺得她真的不適合你。”
雲遲聞言淡淡一笑,“她不適合,那麼誰適合呢?”
七公主立即說,“這天下女子千千萬萬,總有適合的那一人。四哥,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天下女兒莫不對你敬仰愛慕,你何必非要選一個對你沒有心沒有意對他人有心有意的女子呢?”
雲遲不語。
七公主又說,“據她說,臨安花家,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姊妹相親,便這樣過了世世代代了,我聽著著實羨慕。這天下還有臨安花家這樣的異數,她想守護,不想被人破壞,也是人之常情。四哥,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你為了南楚江山,是永世都不會棄之不顧的,你與生俱來,便是要走帝王之路的。而她,隻想隨著臨安花家世代人一樣做個普通人。你們之間,便如橫了一個天地。何必執著自苦呢?”
雲遲看著七公主,忽然說,“你長大了。”
七公主一怔。
雲遲一笑,“以前,你找我,不是為了讓我給你淘弄好玩的東西便是狀告誰欺負你了,後來遇到了陸之淩,每逢見我,口口聲聲都是讓我幫你怎麼得到他。如今不過是一夜之間,站在我麵前也能說出這番忠言勸諫的話了。”
七公主呆了呆,“四哥……”
雲遲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溫聲說,“雲棲,天上的雨都能下到地上,地上的水汽也能蒸發到天上,這天地之隔,也不是不能交彙的。”
七公主睜大眼睛,“四哥,這麼說,你還是……”
雲遲放下茶盞,輕歎一聲,眉目溫涼,目光高遠,“我對她,不能放手了。她便是個在泥裡滾的泥人,我也要將她拉上九重天。皇權之路,是我出生既定之事,但她,卻是我所求之事。”
七公主驚駭,“四哥,你……你便不在乎她心裡喜歡蘇子斬到那般不在乎他寒症和不能讓人道的地步嗎?”
雲遲默了默,“在意也做不到放手。”
七公主從未見過雲遲如此神色,也從沒聽過從他口中說出這般話語,一時間,呆立原地,再不能言。
雲遲看著她,“回宮去吧,天氣涼寒,你昨夜折騰一番,今日又出來周折,不過仗著自己身子骨好,但女兒家,還是愛惜自己才是,免得落下毛病難養。”
七公主張了張口,半響,終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這樣的大雨,不知哪個地方怕是會有災情發生,四哥也保重身體,切勿太勞累。”
雲遲微笑頷首。
七公主出了暖閣,披著雨披,離開了議事殿,回了自己的寢宮。
她一路上想著無論是花顏還是四哥,三言兩語便能讓勸說的人啞口無言。他們有很多的地方真的是十分相像的,但也許就因為太相像,所以,行事都有自己的一定之規,不容彆人置喙。所以,就如兩根玄鐵打造的繩子,難以擰在一起。
她又想起陸之淩,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想了想,發現,除了每次見他,都是看一眼他就逃,她氣惱地追外,再沒多餘的牽扯,唯一那一次最初的他救她,因著時間太長,都模糊了。
她第一次不覺得難受,隻覺得有些惆悵。
花顏沐浴之後,便坐在窗前,捧著熱茶,看著窗外天地相接的雨簾。
大雨如珠串一般滾落,外麵青石磚積了水,雨點打到上麵上滴出無數的雨泡。
秋月陪在花顏身邊,也跟著她一起看向窗外,小聲問,“小姐,昨日那般大手筆,您都沒成功,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呢?”
花顏目光如落了雨水般的清涼,“讓我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