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十七鄭重地將花灼的話帶到了花顏的麵前,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花顏聽完,無奈地扶額,又氣又笑,又是酸痛又是溫暖,不自覺地紅了眼圈。
安十七看著她,輕聲說,“公子是決計不準許少主自逐家門的,公子舍不得少主,少主與太子殿下雖然是解不開的緣分,宿命天定,但與公子的兄妹之緣也是難得修來的。公子惱怒少主如此決定,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少主知道,公子比您的倔強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說不準許,那是一定不準許的。”
花顏眼中閃起淚意,用力地壓了回去,仰頭望天,是夜星空萬裡星辰,她目光中如落了星光點點,便那麼看著,沒再言語。
安十七安靜地站在她麵前,低聲說,“花家累世千年雖不易,但是天道循環,該有的運數怕也是注定。所以,少主又何必自苦兩難,更何必非要遵守先祖古訓不改?我想,花家所有人都不會怪您的,一定都會理解您的。”
花顏輕聲說,“從我第一次踏進花家的祖祀,初次為先祖上香起,我便萬分敬佩花家先祖,敬佩累世千年傳承的閨訓。若是這一代因我而改,讓花家走上以後傾軋的命運軌跡,那我就是花家的罪人,枉生於花家長於花家。”
安十七默然。
花顏又說,“被雲遲選中為妃,我從未料到,我自己千方百計悔婚不成,隻能請哥哥相助,迫得家裡因我受累,又因我為救蘇子斬,讓家裡的人牽扯進了西南更大的風波,我心中已然十分有愧,但彼時,雖牽扯了皇權,但也無礙,我們花家還是有這個擔當的,不懼天家找來的麻煩,但是,這與我嫁入東宮,嫁給太子殿下又不同,是真真正正地皇權糾纏在了一起。”
安十七道,“那也不怕的,我看太子殿下對少主極好,他為救少主,不惜以身涉險闖入蠱王宮,以太子之尊,親自帶出了少主,他娶了少主,不見得不容花家。”
花顏輕歎,“有我在,哪怕雲遲有心,我自然也不會容許他動花家,但是以後呢,數代下去呢?我想讓花家再累世個千年,這軌跡若是因我而改,這千年要想延續,何其容易?自古以來,那些靠近皇權的富貴門第,有幾個傳承了千年?當世,唯我們臨安花家而已。”
安十七看著花顏,無從反駁,片刻後說,“就沒有兩全之法嗎?少主既能不自逐家門,還能不牽扯花家?”
花顏失笑,輕聲說,“有什麼兩全之法呢?雲遲要娶的人是我,我不脫離花家,花家便是我的娘家,以後一生,幾十年內,都扯不斷。唯有我自逐家門,脫離花家,自此,我與花家再無聯係,花家與皇室也才能撇清個乾乾淨淨。”
安十七歎了口氣,“此事少主與公子見麵之後再議吧,少主如今身子骨不好,要少憂思才是。”
花顏無奈,“哥哥聰明,什麼都明白的,他就是舍不得我而已,若他執拗起來,我還真沒法子勸他。”
安十七也覺得花灼是無論如何都不答應的,這麼多年,少主在他心中便是那最重的人了,他覺得哪怕將來娶妻生子,也比不過。五年前川河口大水,他病症未愈的關鍵時刻,親自帶著人跑去了川河穀,後來多治了一年病,便可見一斑。
他想起川河口之事,四下看了一眼,小忠子陪著雲遲在書房,秋月采青去煎藥了,身邊無人,他便依照花灼的話,將與安陌三說的事兒壓低聲音與花顏提了。
花顏聽罷後愣了愣,仔細地在腦中回想了一遍,模糊地說,“是有這麼回事兒,當年,我回去後大病了一場,哥哥病情也加重了,家裡的人都急得不行。陌三給家裡傳回消息後,我是知道的,覺得哥哥和我離開川河口一帶時收尾做得乾淨,也就沒當回事兒。”
安十七想著少主果然知道,但看她這模樣,似乎也早就忘了,便低聲說,“少主,您看,太子殿下是不是後來真的查到了咱們家?”
花顏覺得雲遲不是一個會讓自己糊塗著的人,更何況身為太子,五年前又是他第一次獨自出京擔起了那麼重的擔子,在得知有人先他一步對川河口做了那麼大的救災,上百糧倉,物資不計其數,當年連朝廷能拿得出的救災之物怕是也不及哥哥調派的那些東西,對他的震撼可想而知,他一定會查到底的。
哪怕他當時年少,處處受朝臣掣肘,權柄有限,但以他的聰明才智手段,當時沒查出來,之後幾年,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追查出來的。
那麼,若是他早知道是花家插手了當年川河口一帶之事,後來選她為妃……
她打住思緒,對安十七說,“這件事兒我曉得了。”
安十七想著少主和公子不愧是一母同胞自小長大,知道這件事情,都是一句知道了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