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翔此言一出,頗有些豪言壯語,花顏看著他,這一刻,倒是十分佩服。
他其實不是個糊塗人,但因為幾十年前黑龍河決堤犯了大罪,為了保下了程家大部分子孫,隻能走了彎路,俗話說,一步錯,步步錯。
這幾十年,程家越陷越深,步步為營,暗中陰私無數,有多少被迫無奈在?但無論如何,罪就是罪,誰也為他們洗脫不了。
如今的程家,當該感謝有程子笑和程顧之這兩個子孫,他們大義滅親立了大功,也有了麵子保下程家無辜的人。
同時,也是因為花顏不想北地血染黃天,也不想無辜的人冤魂湧入地府。
東宮太子令,懲的是十萬之惡,揚的是史治清明之善,殺的是罪不可赦,救的是芸芸眾生。
所以,無辜的人就不必填一把血了。
但是她想知道,程家的背後是誰,她出聲問,“程老家主,你既有這一番話出,可見良心未泯,可否告訴我,程家的背後是何人在謀反作亂妄圖撼動社稷根基?”
程翔看向花顏,女子年歲輕輕,年華正好,明明是該喜愛朱釵粉黛春意瑩然的年紀,但在她的身上,真看不出來半絲少女模樣,她的淺淡沉靜隨意閒適讓她即便坐在這裡,也似心中有丘壑,腹中有乾坤。
花顏淡聲說,“太子殿下仁愛天下,對程家已夠仁善仁慈,無論是我,還是子斬,都代表了太子殿下。敢問程老家主一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可否在臨死前了了這一樁事兒?畢竟,換句話說,也是你背後之人將程家害到這步田地的,程家敗了,可背後之人卻在逍遙,如今也未對程家伸出援手,可見早就棄程家於不顧了。”
程翔聞言蒼老地沉聲說,“我不知背後是何人,若是知曉的話,臨安花家的暗線鏟除了程家的風靈衛,這幾日,我就不會等著上麵的消息坐以待斃了。”
“哦?”花顏揚眉,“老家主竟然也不知?當真?”
“你也說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夫到了這步田地,何苦再騙你?沒對程家誅九族,老夫感激不儘。”程翔道,“不過,老夫雖不知道背後之人是誰,但是可以告訴你兩件事兒。”
“請說。”花顏聽著。
程翔道,“四十年前,有一人來找老夫,他雖始終黑衣蒙麵,但老夫素來鼻子好使,聞到了他身上隱約的香味,那香味是龍涎香,二十五年前,有一人來找老夫,老夫沒有聞到龍檀香的味道,卻聞到了安息香的味道。其餘的時候,都是暗衛,老夫敢肯定,這一生,為數不多的那兩次,老夫見到的人,絕對不是暗衛,一定是主使。”
花顏琢磨了一下龍涎香與安息香,這也算是一個可用的難得的消息了,她頷首,誠然地說,“程老家主一路好走。”
她話落,蘇子斬擺了擺手,有人推著程翔出了會客廳。
外麵,青魂拿著名單,抓了大批牽連罪事的程家人,有的怕死如程耀一般暈厥了過去,有的麵若死灰當即自己抹了脖子,有的如程翔一般慶幸太子殿下開恩讓他們犯的罪沒有牽連程家無辜的人。
沒犯罪的程家人聽聞可以免除一死,頓時又驚又怕又駭地相互抱著大哭起來。一為自己不死哭,一為親人要受剮刑哭。
程蘭兒也哭了,不過他是抱著被押出來的程翔哭,一聲又一聲地喊著“爺爺”。
程翔除了疼程顧之,還疼一個人,就是程蘭兒,否則程蘭兒以前也不會被嬌慣得不成樣子。
他麵對程顧之沒有落淚,麵對程蘭兒反而濕了眼眶,蒼老的聲音道,“爺爺該死,罪有應得。程家本犯了誅九族的大罪,如今能夠不牽連所有程家人,一是太子殿下仁善,二是你二哥和七哥大義滅親保下了程家無辜的人。所以,你以後要聽他們的話。”
程蘭兒嚎啕大哭,隻不停地喊著爺爺。
程翔再不看她,對押著他的人說,“走吧。”
不過兩三盞茶,程家犯罪的六十七人,悉數被押出了程家大門,押往刑場。
北安城的刑場不比京城的刑場小,百姓們早已經聽聞了士兵圍困程家的風聲,紛紛出來觀望。如今見程家人被押往刑場,人人震驚地跟著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