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雲遲忽地彎身,一把抓起了雲暗手中的兩個瓷瓶,他人動了,渾身僵住的血液似乎也跟著動了,漆黑的眼眸染上無儘的黑色,將瓷瓶緊緊地攥在手中,又問,“你來之前,可見過太子妃?”
雲暗垂下眼眸,聲音低了些,“見了一麵,彼時,太子妃站在房簷門口的台階上,讓侍候她的婢女玉玲給她折了一株開的最盛的梅花,捧進了屋裡。”
雲遲眯了眯眼睛,“你仔細說說,她當時是什麼表情?”
雲暗想了想,將當日他隱藏在暗處遠遠所見花顏的的情形說了一遍。
雲遲聽罷,忽然笑了,這一瞬間,如雲破月開,看的雲暗都愣了神,他不太明白,不就是折了一株梅花嗎?怎麼太子殿下忽然就高興起來了?
太子妃當時被困在院中,外麵天氣又冷,她身子弱,不能出去多吹風,又想賞梅,折一株梅花在房裡看,很是正常,京中梅花開的時候,好多府邸的貴女小姐們,就是折了梅花在房中用水養著的。
安書離也不太懂,但他知道這中間一定有他不懂的地方,他看著雲遲笑容蔓開的模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對雲遲問,“殿下,可是太子妃借由梅花,給您傳了什麼訊息?”
雲遲點點頭,目光無儘的黑色褪去,冰封瓦解,他摩挲著手中的兩個瓷瓶,低聲說,“你大約不知道,昔日,太後覺得懿旨賜婚下了一年多,我們的婚事兒不能再拖著時,跟我提了,我便命人傳了口信去臨安接她入京先熟悉京城和東宮。”
這事兒安書離知道,點點頭。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呢?
雲遲轉過身,對雲暗說,“你起來吧!去休息,哪裡也不準去,隨時等本宮傳命。”
“是!”雲暗心中也疑惑,站起身,退了下去。
雲遲重新坐下身,將兩個瓷瓶放在桌案上,示意安書離也坐下,“彼時,她不想嫁給我,折了一株杏花枝,命鄭二虎送進京來,等鄭二虎在榮華街攔住我時,那株杏花枝已經乾巴了,零星幾個花瓣簌簌而落。”
安書離眨眨眼睛,“就是那名在東宮住了些日子,後來因想念牢房得了相思病被送去京都府衙天牢做客的信使?”
當初那事兒在小範圍內傳了個遍,人人都當稀罕事兒聽,想著太子妃派來送信的人都不一般,竟然想念牢房想的得了相思病,人們對太子妃更加好奇了。
當初禦史台的人還想逮住這事兒彈劾太子妃,想著太子妃有這麼個手下指使的,那她本人該有多麼不著調?實在不敢想象她如何能做好太子妃!
不過,當初被太子殿下給壓製下了,禦史台從上到下,沒敢妄議太子妃半聲。
“嗯,就是他。”雲遲點頭,“其實,花顏當初是在告訴本宮,杏花落時,她就能到京城了,本宮那時就能見到她了。”
安書離睜大眼睛,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麼一出靠杏花落而傳信的內情。他看著雲遲淺笑的臉,沒有半絲陰霾和鬱氣,也沒有他想象的氣血翻湧吐血厥過去,他試探低問,“那如今太子妃折梅而捧進屋裡養著,可是要告訴殿下……”
他很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隻不過沒說出來。
雲遲接過他的話,頷首,笑著敲了敲桌麵,“如今她在荒原山,這個時節,已是春日,京中雖然近來倒春寒,梅花已經落儘了,但在荒原山,梅花自然正盛開,那裡想必隔三岔五還下了一場雪,她是借由折一株梅花而告訴本宮,待荒原山的梅花落儘時,她希望看到本宮。”
話落,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到底本宮不是一個人的一往情深,不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到底她真的愛上了本宮,到底在什麼都知道了後,在蘇子斬在她身邊時,她還是選了本宮,沒選蘇子斬。”
安書離深吸一口氣,“那……這解藥……還有皇上,太子妃是怎麼想的呢?”
雲遲收了笑,看向那兩瓶瓷瓶,低聲說,“當初,本宮以條件相換,低到塵埃,隻為求娶她,她嘴上雖一直以來不說,但心中大體是心疼本宮的。”
話落,他語氣裡難得有幾分孩子氣的歡喜,“本宮當初就是破釜沉舟了,實在沒彆的法子了,她那個人啊,心軟的很,她以蠱王救蘇子斬的命,不欠蘇子斬的,自然問心無愧於他,但卻自覺內心欠了本宮這一份把自己貶低到她腳底下的心意。在她看來,愛一個人,該是平等的,她上一世自己沒求個平等,這一世,自然也不希望對我不平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她自從答應嫁給我,存著這份愧疚,對我無底線的好,為了我的身份,為了我的名聲,為了南楚江山,她甚至在北地不惜拚命。如今,她什麼都知道了,大夢一回,她在自己不能自主時,是想借由蘇子斬的手,告訴我,她如今沒能力,無論我與蘇子斬之間如何不持平,但她與我之間平等了,愛一個人,沒有誰高一節,沒有誰低一節,我對她的愛,她如今也等同對我,分毫不差的。”
安書離難得聽雲遲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恍然大悟,“殿下懂太子妃。”
這樣互相懂的兩個人,他說不上誰是誰的福氣,因為雲遲,花顏才是如今的花顏,因為花顏,雲遲才是如今的雲遲。
雲遲拿起兩瓶藥,遞給安書離一瓶,自己拿在手裡一瓶,“你去給敬國公送去,讓他立即服下,我現在就進宮,給父皇服下,她說荒原山的梅花落儘時希望看到我,我卻不想讓她等那麼久,準備一番,三日後,我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