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用倒帶鍵把磁帶往回倒。卻又怕自己摁錯、或者機器抽風,擦掉了珍貴的證據。
所以隻是把磁帶取出來,用食指伸進轉孔裡擰。
擰得差不多後,才重新把卡帶裝回去,音量調到最小,開始試聽。
錄音機裡首先傳出一個女人讀英語的聲音,讓顧敏鬆了口氣——這說明目前錄音機確實是在播放模式上,而且她剛才手擰倒帶確實擰到了開始錄音之前。所以放出來的還是未被覆蓋掉的原版英語對話。
果不其然,播放了僅僅兩分鐘,錄音機裡的聲音就倏然一變,變成了一個男人凶狠暴戾的脅迫,後麵就無須贅述了。
確認對話錄製得很完整,顧敏關掉錄音機,取出那盤珍貴的磁帶後,再次手動把播放進度往回擰,最後用手帕包好藏起來。
忙完這一切,她還不忘往機器裡另外塞進一盤完全沒做過手腳的新英語磁帶,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
當晚,顧敏小心翼翼在宿舍裡睡了一夜,然後第二天淩晨,大約才五點多天剛蒙蒙亮,她就吃飽了乾糧,簡單收拾一小包行李,然後掇開堵在門內側的床頭櫃,偷偷溜下山了。
行李裡隻有一件衣服、一大茶缸山泉水,還有把防身的水果刀,以及那盤珍貴的錄音帶。
她沒有交通工具,所以準備步行走回錢塘!
至於被說成知青無故逃返、或者曠工,她已經顧不得了。
以手上的證據,隻要能奏效,這些都不是事兒。
顧敏這點當機立斷還是有的。
她本來是個身體比較瘦弱的女生,幸好這一年半來每天爬山采茶乾農活,倒是鍛煉出來一些體力。
足足五個多小時,走了30公裡,徒步翻過錢塘江大橋後,顧敏才稍稍鬆了口氣——過了江,就不會被隨便盤查遣返了。
而且從地級市區劃來說,也已經進入了錢塘境內,那些會稽地頭蛇也不能越境來抓她。
烈日當空,她坐在六和塔底下,找了個陰涼的角落,咕咚咕咚灌了一氣生水。然後強撐著已然透支的體力,繼續前行。
離家還有將近20公裡,但因為她知道附近有一條捷徑,所以相信自己能撐到——
又走出不過兩三公裡,走到離六和塔不遠的虎跑路上時,她果然看到了一個救命的公共汽車站牌。
上麵寫著“4路,終點站:動物園”。
70年代的錢塘是很小的,全城隻有幾條公交線路,幾乎都在市區。
不過,南郊卻有個優勢——作為省城,錢塘從1958年就有動物園了,原址本來在西子湖畔的錢王祠。
72年尼克鬆總統訪華時,由周首相陪同遊覽了西子湖。事後首相覺得動物園這類西式旅遊景點,放在名勝古跡紮堆的地方不太合適。
首相隨口提了句,但到了市裡就得高度重視,二話不說就把動物園搬到了南郊臨江的虎跑路,並且好好擴建了一番。去年已經下台的尼克鬆,再次以平民身份來華玩,就去了新址參觀。
為了讓去景區遊覽的市民有車坐,市政府把4路公共汽車的線路規劃孤零零地延了過來,成為全市唯一一條遠郊線路。
這也導致4路車坐滿全程要足足1毛5分錢,比其他市內公交貴三倍。
眼下這1毛5分錢在顧敏眼中,卻像是救命的機會,讓她可以少走一小半路程。
正午剛過,她順利回到了家裡。
老爹上班未回,但顧驁卻正好午休回家吃飯,就跟姐姐撞了個正著。
“姐,你怎麼回來了?茶場出事了?”顧驁看到姐姐灰頭土臉的樣子,就意識到問題不對。
顧敏哆嗦著拿出那盤錄音帶:“王峰昨晚想對我耍流氓!被我錄下來了!裡麵有他賣上大學推薦名額、至少睡了兩個女知青的錄音證據!還有他跟他爸問知青收宋朝文物賣給曰本考察學者的對話。可惜沒法證明他賣了多少規模、賺了多少差價。”
顧驁立刻站起來,接過錄音帶反複看了兩眼。
“錄音機你帶回來了麼?”他立刻問姐姐。
顧敏:“沒有,太重了,而且我怕他們看到了懷疑。不過我藏在房間裡很隱秘的地方了。”
顧驁想了想:“那你在家裡等會兒,我去爸單位裡,找行政科找雙卡的錄音機,翻錄一盤,然後拿著這盤原版的去廠辦的派出所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