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手機的年代,火車接站就是這麼火燒火燎的麻煩事兒。
就在顧敏絕望的時候,終於聽到馬風喊:“顧姐,那不是驁哥麼?”
顧驁扛著兩個大帆布包,出現在出站口的木柵欄後麵。
“小馬,你快去通知堵另外那個口的嚴家姐弟,這邊接到了。”顧敏關照了一聲,自顧自先迎了上去。
顧驁跟姐姐擁抱了一會兒,人就到齊了。
看到這麼多人來接他,他也非常驚訝。
不過,他顯然沒機會開口問其中原委了。
姐姐已經連珠炮般拷問:“我看過時刻表,這段時間根本沒有京城來的車次!你說,是不是在滬江轉車了!讓我們好找。”
顧驁:“沒有!我是搭西哈努克親王的專列來的。”
顧驁僅僅用了一句話,就讓現場五人,頭上都爬滿了烏鴉。
“親王……親王的專列?”
馬風這一年多來,因為突然成了大專生,恍惚得沒了逼數,覺得自己就快走上人生巔峰了。
尤其是沒有顧驁在身邊對比打擊,說不膨脹是不可能的。
如今,給大佬接站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又意識到了天外有天。
馬風期期艾艾地話都說不清了:“外……外交學院這麼牛逼的麼?讀兩年書就能接待外國元首了?”
一旁的嚴平是學文學的,對平麵媒體動向和能量更了解些,分析道:“應該是因為顧同學那篇《人人日報》的頭版整版社論,還有後麵的文章,剛好是痛斥越南人的,適逢其會了吧。”
顧敏也反應了過來,當下掏出兩張都揉了不知道多少遍、紙都熟了的報紙,興奮地找弟弟確認:
“是這篇吧?還有這篇吧?家裡把這兩期報紙都買了好幾百份了。我在浙大遇到同學就不經意發一張。
爸在廠裡也貼得辦公室裡到處都是,隻要有人進他辦公室稍微看到提到隻言片語,他就一張新的報紙塞過去,讓對方收藏了慢慢看。最近可給我們長臉了!”
這些事跡,都是將近一個月之前的了,顧驁在京城的同學、老師,興奮勁兒早就過了。
無奈他是寒假回鄉第一天,到了老家自然還要再挨一遍羨慕的轟炸。
看姐姐都興奮成這樣,老爹還不知怎麼個陣仗呢。
“彆,彆這樣,這裡站前廣場,小心被人圍觀。有話咱借一步說吧。”顧驁好不容易製止住了姐姐和馬仔的崇拜,拉著一行人稍微挪開幾步,彆擋了彆人出站的路。
他這才注意到人群裡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於是禮賢下士地求介紹:“這位是……”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不太討喜的小平頭男人,倒不是長相醜,而是那股氣質就很銳利,給人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不擇手段的第一印象。
這種不擇手段,跟馬風又不一樣。
“我叫史玉豬,也是浙大數學係的,是敏……顧小姐的同學,幸會幸會。你們家可真是一門才俊。”
小平頭顯然來之前情報工作沒做徹底,也可能是顧敏討厭他,所以顧敏偏偏沒在他麵前炫耀自己的家世。以至於這廝現在才發現顧敏的弟弟原來這麼牛逼。
顧驁一聽這名字就有些不快。
“這不就是後來搞腦殘金和腦殘氪金網遊的臭蟲麼?姐姐被這種死皮賴臉的家夥看上,可是難纏。不對,他念書有這麼早麼?怎麼會是老三屆的?”
腦內如是想著,顧驁旁敲側擊地問:“幸會,不知史同學哪兒人,怎麼想到考浙大的?”
這時,一旁的嚴平已經看出顧驁看不爽史玉豬了,連忙主動把剛才等人時聊天聽到的細節給賣了:
“史同學也是我們徽省參加的高考。剛才還聊起他的膽識呢——前年聽說恢複高考消息後,史同學也到處找《數理化自學叢書》複習,可惜徽省省內買不到。
他倒也有狠勁兒,本來就立誌考浙大,就偷偷賭了全家積蓄,輾轉來錢塘找材料、備考。結果考前還剩十幾天的時候,買到了一套,回本省考,成績一下子就拉開了。”
顧驁聽得目瞪狗呆。
這就是因為他的蝴蝶效應、導致馬風走上“倒賣輔導書”之路後的二次蝴蝶效應了!
因為80多套僅有的一手《數理化自學叢書》,在77年紮堆出現在吳越省,吳越考生的考試難度固然是提升了。
但是,如果有天性敢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的賭徒,賭上全家積蓄跨省找書,並成功找到,無疑會因此大為受益。
史育豬後世的脾氣,一看就是“隻要廣告效果好,哪怕十億人罵我都不要緊”的厚顏無恥之徒。所以顧驁當初“片紙不許入徽省”的計劃,竟然開了這麼一個小口子,還導致史育豬少念了兩年、也提前上了浙大。
可見這個世界最頭部那一小撮敢投機倒把的人,是怎麼也攔不住的。
顧驁內心感慨完,才注意到嚴平身旁還站著一個極為出眾、氣質綽約的美女。而且很有文藝範兒,恍惚給人李清照附體的錯覺
“嚴哥,你們這次是有什麼事兒找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