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驁拎著一束玉蘭、一些水果,到護士站問訊。
“請問蕭穗同誌的病房……”
“左拐倒數第二間三號床。”女護士頭都沒抬,直接打斷了他的問題。
顧驁愕然。
他本已做好等對方慢慢查的思想準備。
“你怎麼這麼熟練?最近有很多人探望她麼?”
“那是,立功負傷了嘛,人又漂亮,文工、宣傳口來慰問的還能少了!”女護士理所當然地說。
顧驁突然覺得,自己去得有些多餘。
他本來隻是關心蕭穗傷得重不重,朋友一場,總該了解一下情況。
既然現在那麼多人圍觀,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沒想到曾經的女流氓,突然就洗白了,變得受人追捧,真是世事難料。
“算了,看看吧,東西買了也不能浪費。”最終,顧驁本著節儉精神,還是去了。
不過他很低調,進門先把鮮花和水果輕輕放在床尾的櫃子上,並未出言打擾。
他看到有兩男一女圍在蕭穗病床前喋喋不休,都是年輕人。
其中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大包大攬地吹噓:“蕭同誌!你彆擔心,師級文工團解散這種事兒,怎麼也影響不到你這種立功人員頭上。讓我爸打個招呼,還怕不能直接調你到軍區總團、提文藝乾事嘛~”
蕭穗一臉憔悴地應付:“梁同誌,非常感謝您的好意,但我對原單位有感情,寧可在那兒待到解散——我想自己考大學。”
這時,旁邊另一對30歲左右的男女,開始側麵幫腔:“哎呀小蕭,大學豈是說考就能考上的。小梁說的這機會可難得!你轉到這這邊總團待著,想考幾年就幾年,可以慢慢來。留在原單位那就是孤注一擲了,今年考不上,你難不成回家待業?”
蕭穗正疲於應付,突然瞥見顧驁來了,先是一驚:“顧驁?你怎麼會在粵州。”
隨後,她眼珠一轉,立刻像是找到了擋箭牌,對那三個訪客解釋:“不好意思,梁同誌、史編輯,這是我一個老朋友好久沒見了,你們說的事兒要不下次再聊吧?”
這就等於是逐客令了。
顧驁此前已經聽到些雙方談話,所以立刻就判斷出那個30多歲的男人姓史,是軍報的編輯,那女的應該是他老婆。
而那個姓梁的年輕人,應該是史編輯轉介紹的朋友,不是宣傳口的。
姓梁的被美女婉拒了,頓時有些不爽。他看向顧驁時,開始是一種“小子乳臭未乾”的輕視,不過隨後他就注意到了顧驁的顏值和氣質,心裡生出些敵意。
他還想多賴一會兒,就很自信地沒話找話:“你叫顧驁是吧?既然是小穗的朋友,那大家都交個朋友好了——梁寬,粵州文工團的,我爸是軍區後勤部的。”
顧驁剛才就覺得這兒環境有些不搭調,聽了對方的介紹後,終於醒悟過來了:是因為病床旁邊放著的軍號和吉他。
這裡是住院部,病人都是要靜養的,帶樂器進來擾民算什麼?
現在看來,這梁寬是有錢的文藝兵,搞樂器的,所以探病的時候給蕭穗顯擺才藝呢。
開放初年,大學美女幾乎都是文藝青年,所以才藝屬於一種屢試不爽的撩妹異能。
加上絕大多數人家很窮,哪怕有這方麵的天賦,也沒錢買樂器,大量都埋沒了,因此更顯“素質教育成功人士”的稀缺。
“顧驁,學生。”相比之下,顧驁的自我介紹就低調多了。
他的本職確實是學生,至於學校安排的實習,那是不能主動拿來吹噓的。
梁寬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半是捧殺地問:“中山大學的?”
這種伎倆,小年輕經常用,古今皆然。
就像期末考試前後,總要先吹噓一番“哎呀,我又沒複習,這次死定了”。這樣萬一最後考砸了,也能證明自己是不努力而非腦子笨,要是真考好了還能裝逼。
而對於彆人,當然是要先把對方捧得高高的,比如“誒呦你好勤奮哦,這次肯定考第一吧”,然後等對方考砸了就過去安慰對方的弱智。
“不是。”顧驁才緩緩地說出前兩個字,梁寬的眉毛就上揚了。
果然連中山大學都不是。
“那就是暨南大學了?”梁寬直接截過話頭。
“我外地人,在北方念書。是那種幾十個人的專業學校,你肯定沒聽過。”
這麼回答,倒不是顧驁扮豬吃虎,而是他真心覺得對方沒聽說過外交學院——這所學校,雖然收分比清華北大高,但社會知名度是很低的。
屬於學霸們的圈內談資。
就像你馬路上隨便逮個廣場舞大媽,問她驢牌或者古馳,她肯定說聽過。
但要是問她薩維爾街上那些屬於貴族和隱形富豪們“裡世界”的定製店,那就抓瞎了。
梁寬一愣:“暨南大學都不是?那你在外地念書,怎麼隨便跑到粵州來。如今上大學可不容易,可不能為了探望朋友曠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