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不知不覺,就到了西郊的室內跑馬場。
庫塞同學也完全沒有招呼其他同行人員的意識,自顧自徑直走了進去,開始挑馬。
一看就是多年的紈絝。
親眼見到之後,顧驁和章忠對伊拉克人的土豪程度,才算有了最直觀的了解。
這個跑馬場看起來占地有正規足球比賽場館那麼大,長200米,寬100米,不過因為沒有看台,所以高度比足球館低不少,空調耗電估計沒那麼猛。
旁邊一圈都隻有三層樓高,下麵是賽馬跑道。
中間部分略高一些,大約相當於五層樓,是由草坪、小樹、藝術泳池組成的障礙馬術場,甚至還可以兼室內高爾夫球場。
之所以這塊要蓋這麼高,顯然也是為了便於分層采光,以及防止高爾夫球揮高拋杆的時候,球打到房頂。
整體建築結構,讓人想起吃雞裡沙漠地圖的賭城拳擊館。屋頂上有幾條通透的雙層真空玻璃天窗,可以用電動機控製反光鋁箔幕布開關,夏天隻要拉上,就可以隔熱。
這麼講究調性的場館,在歐美如今也絕對是剛出現不久,而且歐美隻是有這個設計能力和技術,不代表他們願意花這個錢當冤大頭。
而國內來的章忠、伊絲米娜雅則完全看呆了。
“這麼多錢,夠買多少有意義的、增強國力的東西了,真該多賺他們一點,反正不賺也有彆人賺……”章忠暗暗感慨,自言自語地嘟噥著。
因為庫塞同學要自顧自先爽一把,所以場子裡的服務員輕車熟路地把顧驁、章忠等人當成少爺請的普通朋友,也牽了兩匹馬過來。
章忠讓他們儘量挑馴服的、適合新手了。服務員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立刻滿足了他的要求,並且派來了一個基礎教練。
顧驁跟著上馬,開始小心翼翼地走。
騎馬並不是什麼很難學的技術,後世哪怕是女人,在正規馬術俱樂部跑了10鞍時,也能學會駕馭著馬小步跑了,30鞍時絕對能策馬飛奔。
如果是天賦好的男人,一小時就掌握輕快步、一天學會飛奔都沒問題。剩下的就是慢慢熟悉各種異常馬況的應變能力了——馬的異常狀態比車還多,而且沒有儀表幫你界定,全靠經驗。
伊絲米娜雅站在場邊,等顧驁每一圈走到麵前的時候,都大聲指點他調整動作要領。不過半個小時,顧驁就能自己控韁走走輕快步了。
章忠發現自己居然還不如顧驁,不由有些泄氣:“看不出來麼,你沒當過兵,居然比我還有天賦。”
顧驁謙虛地說:“教我們禮儀課的老師就說過,外國人的外交培訓學校,連馬術高爾夫球網球各種貴族運動都教,不求你精通,但至少懂規則,能玩流暢。
因為如果你一點都不會,遇到剛好喜歡這些運動的外國政要權貴,就沒辦法投其所好結交朋友了。國內說到底還是窮,沒條件,隻能教我們怎麼吃西餐跳國標舞。
騎馬和高爾夫球這些,我雖然沒實踐過,但是理論規則都是要背的,還要理論考試,將來有錢了,這些肯定要補上實踐課。”
西方的民族國家外交體係雛形,是1648年三十年戰爭結束後,基於威斯特伐利亞體係建立起來的。至於常駐使節、設立使館的具體模式,要到1736年的七年戰爭後,基本定型。
所以早期的外交官,都是皇室旁支成員、至少也是高級貴族擔任的,這些人天生會一切貴族運動。
加上美國人一度也在這方麵師法歐洲,所以一直到20世紀末之前,搞外交的人如果連打個高爾夫球、騎個馬都不會,確實很難應付大部分交友場合。
章忠鬱悶地吐槽:“還是你們學校爽,原來以為你們隻是學怎麼跟貴族一樣吃喝,現在看來,還要學貴族那樣玩樂。而且還都特麼算是為國家做貢獻。”
被哥們兒的嫉妒所提醒,顧驁內心突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當年那些軍閥家的紈絝二代,要是肯搞搞外事工作,說不定真能人儘其才了。
跟外國人交朋友,缺的就是吃喝**抽都會的人才呐。
君不見某舊將領的弟弟,從小花花公子當慣了,軍務政務什麼都不會,但就是因為會玩,被常凱申看中,放去滬江的汪-偽那邊當臥底,聯絡那些想腳踩兩隻船的軍閥。最後的終生成就比他那個帶兵的哥哥爽多了。
曰本人發現了他是臥底後,也沒動他,留著這顆棋子作為與對方秘密外交的渠道、給常凱申帶口信。最後人家吃吃喝喝玩玩,在四方勢力裡都很吃得開、人麵極廣。不管怎麼改朝換代,都能享樂一生,還都評價他“性情中人”。
顧驁決定,剩下這幾天在伊拉克的日子,空下來的時間絕對不能浪費,一定要好好苦練如何做一個性情中人。
這些技能,國內沒這個物質條件練,隻能紙上談兵,到了這裡就能充分實踐了。(當然這裡是指學習高雅享受,不是黃-賭-毒,女人是不能碰的,最多觀摩分析一下肚皮舞表演。)
……
顧驁剛學會自己控韁跑輕快步,那邊的庫塞同學終於跑累了,他已經策馬往返了七八圈,大汗淋漓衝了個澡、換上很隨性的袍子。
看顧驁居然表現還不錯,他倒是自發升起了幾分好感——開始的時候,他隻是因為父親的指示、才來跟顧驁廝混一下,但刻板印象讓他覺得東方人都是古板不會玩的老學究。
之所以選擇騎馬,也是想給顧驁一個下馬威。
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你還學得挺快的嘛。”庫塞同學仰著頭,但依然有幾絲居高臨下的氣氛,似乎是在拿下巴看人。
“中國很大,我們也有大草原,麵積相當於五個伊拉克吧。所以,我們那兒什麼樣的人都有。”顧驁不卑不亢地說著玩笑話。
庫塞同學想了想,竟然沒有反駁:“好吧,我原先隻見過曰本人,我還以為東亞人都是一個樣子的,會從馬上掉下來。”
顧驁依舊笑得很陽光:“沒關係,以後你就知道中國人是什麼樣的了。我並不是令尊以為的那樣、純粹的讀書人。”
庫塞好奇地想了想,頗有優越感地說道:“但你們肯定不如法國人有趣、會生活吧。”
看得出來,這位同學因為叛逆青春期就被父親送到法國念書,然後就對法國人的浪漫文化乃至種種生活方式很迷信。
顧驁既不頂撞,也不服軟,態度始終那麼和煦:“有調查,才有發言權。你知道法國人是怎麼樣的,卻不知道我們是怎樣的,憑什麼下這種結論?”
“少給我說教!”庫塞同學不服地頂撞了一句,還踏上一步,捏緊了拳頭,看起來跟為偶像分辨的追星族並沒有什麼區彆。
一旁的章忠有些頭大。
跟成年人講道理,是容易的,但哄叛逆期的少年,還是“陪太子讀書”的活兒,當真不好伺候。
“你的鞋帶散了!”顧驁依舊雲淡風輕,指著庫塞同學的馬靴。
章忠下意識翻譯。
“不許翻。”顧驁打斷,
“你的鞋帶散了。”這一次,他用的是法語。
顧驁並不會法語,但他知道怎麼用法語裝逼。
在外交學院,即使不學某些語種,但也會要求學生聽該語種的世界級文學名著課程。
就像哪怕你不會英語,你也要會用莎士比亞時代的古英語,說“女人啊,你的名字就是脆弱”或者“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庫塞一愣,隨即愕然,表情也變得激賞起來:“你們也要學薩特?還是法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