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為今天要白跑一趟了。
國家居然有這種政策?隻許賠本不許賺錢?賺了錢就算犯法?
那還開放這個代理製度乾嘛?直接讓中間商去死不就好了?誰會來做必賠錢的買賣呢?
徐淩怕大夥兒理解還不透徹,就又拿他半年前引進的《追捕》,作為例子算了一波:
“比如我買《追捕》的時候,該片製作成本折算成美元大約是200萬,在曰本國內的票房大約是500多萬美元,刨除分成後(製片方/發行方/院線按433分成),隻能算是略賺。
因為曰本國內成績就不好,所以海外買斷價也比較低,當時日方開價10萬美元,最後廠裡一邊砍價,一邊找了個願意賠本做好事的曰本中間商,實際隻花了5萬美元引進……”
(注:按照最後國內3000萬人民幣的票房而言,這是很賺的,製片廠可以分到120萬美元,相當於25倍的利潤。
但當時國家缺外彙,所以隻看到‘白花掉了5萬美元,卻隻在鍋裡賺中國人自己的錢’,因此經濟上的創收並沒有被表彰,覺得隻是左手倒右手。那時候隻有賺洋人的錢才光榮。)
聽到這兒,膽子頗大的馬風鼓起勇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徐老師,按您的說法,當時引進《追捕》,是有一家曰本中間商主動出來承擔了虧損?才促成了這筆交易?”
徐淩肯定道:“沒錯,是一家三井財閥下麵的非營利性機構,文化宣傳性質的,以8萬美元從大映映畫手中買下了該片在大陸的買斷版權,然後虧了3萬美元、以5萬美元賣給我們廠的。”
馬風不解:“那那家曰本機構是國際注意戰士不成?千裡迢迢跑到中國來隻為了虧錢?”
“他們是為了文化輸出,好促進我們的開放和對日交流,為整個經濟合作大環境造勢。”顧驁打斷了馬風的問題,親自回答了他。
徐淩聽了之後,讚許地看了顧驁一眼,顯然是覺得這小子眼光不錯。
“文化輸出?”馬風有些沒明白,顯然他的腦回路還沒跟上,隻停留在純粹算經濟賬麵的程度上。
顧驁歎道:“我覺得,他們的輸出很成功。虧掉3萬美元,卻讓3億中國人去看了一部曰本的電影,知道曰本已經有了新乾線、私人飛機、東京到處都是摩天大樓,還會改變一代人對曰本的看法。曾經我們的父輩眼裡,曰本人隻是殘暴的鬼子,現在我們卻看到了生活中的曰本人——從這個角度來看,你還覺得這3萬美元虧麼?”
馬風和其他幾個小夥伴都撓了撓頭:原來小鬼子已經進化到這樣算賬了……
而徐主任聽了,則輕輕咳嗽了一聲:“嗯……那個,小顧同誌,注意措辭啊,國家目前的政策是對日友好,很多日商也確實在贖罪,大量對華投資、提供低息無息美元貸款。咱說話不能違反國家導向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您的意思。”顧驁也不算什麼仇日分子,他知道如何區分對待各類曰本人。
民族仇恨,總是在經濟增長乏力的時候,才會比較突出。大家都想著發展經濟的時候,往往沒什麼空。
顧驁道歉之後,立刻話鋒一轉:“不過徐主任,我不覺得‘不許中間商倒騰版權賺差價’,我就不能做這個生意了——我願意為國家做這個賠本買賣,當這個中間商。”
徐淩完全想不明白:“你打算怎麼做?”
顧驁拿起白瓷的茅台酒瓶,給各自又斟了滿滿一杯:“徐主任,國家禁止中間商往譯製片首尾插廣告麼?”
“廣告?”徐淩一愣,“電影哪來的廣告?那是電視上才有的吧。”
1979年的國內電視台,是確實已經有商業廣告了。不過因為沒有有線電視,大部分人隻能收到一xv、一個省台。
有些偏遠貧困的地方連省台都還沒建立起來。至於第一波地級市電視台,大約要84年前後才普及。(金陵台80年1月建台,這是特例,國內最早的省會電視台)
顧驁不理會徐淩的模棱兩可,堅持追問:“您就說,如果中間商幫你們低價拿回來版權,但是要在片頭片尾剪輯一些廣告上去,政策允不允許。”
徐淩想了想:“這廣告值多少錢……不好界定啊。說不定咱直接跟原始製片方談、允許他們也插播廣告的話,版權價能比中間商那兒拿更低呢?所以還是不能排除中間商投機倒把的嫌疑,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中間商插了廣告後,一分錢不要,直接白送給國內的譯製片廠!”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顧驁直接舉杯,跟對方爽快地碰了一下。
“蛤?”徐淩直接傻了,“小顧同誌,你沒聽清我的話麼?我說的是白送!你小心虧死啊!”
顧驁大義凜然地說:“那就當為國家做貢獻了——曰本財閥都有這個覺悟,我們受了國家教育的人,現在有點錢了,難道覺悟還不如曰本人麼?”
“那……你真是高風亮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