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曰本人那套“年功序列”的人力資源製度,後世被人噴得體無完膚。
說就是這種製度,害得曰本經濟缺乏跨代持續增長力、社會僵化、論資排輩、階級流動性缺失……
但不得不承認,至少在1979年,這種人力資源製度的弊端還未來得及顯現出來,甚至正是促成曰本戰後重建前20多年爆發式增長的主要動力。
因為那些被灌輸要“一輩子忠廠愛社”的人,都還沒有老去,甚至還處在能發揮創造力的年紀上。
西角友宏此刻表現出來的“忠義”,就是其中的一個縮影。
十五年前,當時曰本還沒有什麼電子產業,當時隻懂點兒機械和木工的西角友宏,本來在一家傳統玩具廠工作,可惜廠子最後還是因為時代的變革倒閉了。
後來是荒井前輩把失業狀態的他介紹到了太東電器,甚至連專業技術考核都沒有,直接給他機會從無到有在工作中自學機電和電子知識,搞彈子機、老虎機、電動賽車機。
荒井君如今已經是市場部的部長了,他對西角友宏的知遇之恩,西角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並且發誓要一輩子努力工作以為報答,跟古代的武士道差不多吧。
所以西角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顧驁的私下勸誘:“顧桑,如果您有任何想與本社合作的意向,請去找市場部部長荒井貞一公事公辦地談,隻要荒井部長怎麼說,我就怎麼做,我這裡不接受一切對外合作。”
顧驁當然不可能去找荒井部長,那樣很容易引起對方的警覺,並且萬一試探性重啟了這個項目,一切就糟了。
於是顧驁冷淡地說:
“如果我去找他,以他的權限,隻會直接要個高價,然後問我們要不要收購這個設計和軟件版權——而我們則會掉頭就走,因為你們的設計和軟件並不完美,根本沒法直接拿來用,必須大改。你的軟件著作權本身不值錢,我隻是覺得源代碼還能搶救一下。”
西角友宏聽了這番措辭,才微微有些動搖。
他對自己的設計還是有信心的,但那是基於這個東西剛做出來的時候。因為技術進步、市麵上的元器件也在迭代,半年多過去後,跟進設計一下,顯然可以做得更好。
但因為項目被社裡dy了,他手頭現在有新的工作,是開發一款新電動的,所以抽不出時間。
如果這兩個中國人真的感興趣的隻是一個半成品的源代碼,那麼找到市場部之後,說不定真會把事情搞砸。
沒有幾個技術人員,會希望自己的心血最後躺在廢品倉庫裡。尤其是那些技術發燒友,他們把成果看得像自己的兒子一樣親。
顧驁敏銳地察覺到了西角友宏的痛苦,決定冒險透露一兩個待改進的技術點,以摧垮對方的信心——
他不可以全部吐露,因為很多都是他憑借後世的見識,所得出的先知先覺,非常值錢。一旦都說出來後,西角友宏就能繞過他直接修改設計了。
但也不能完全不透露,因為一點都不說,就無法證明顧驁觀點的正確性,無法證明“你現在這個半成品就是個垃圾,如果沒有大刀闊斧的改動,是不可能賣得出去”的。
“我就說一個改良點好了——你設計這款電子遊戲機的電路板時,擬定使用的cpu還是英特爾公司的8080吧?那是因為78年市麵上幾乎還沒有可以在功能上替代它的產品、
可是,如今一年多過去了,zilog公司專門為了狙擊英特爾而開發的z80芯片也已經量產了。單片成本起碼便宜好幾十美元,功能上卻相當。
而兩款芯片本身的指令集和代碼是完全不同的,你這個東西要換z80-cpu降低成本,幾乎得把全部代碼都移植一遍。所以不說彆的瑕疵,光這一點,市場部在不知道未來潛力的情況下,就不會願意浪費這個精力——誰知道將來能賣出去多少?
那位荒井部長一定會再做一次市場調研,而市場調研的結果,就是一次歌命被調沒了。”
顧驁之所以選這個點來說,顯然是深思熟慮過的。
因為這是一個最“體力活”的改良,不太需要“靈光一閃”。哪怕他不提,西角也容易自己想到,所以可以隻打擊對方士氣、卻不擔心泄密。
西角果然被深深打擊了士氣。
項目被dy半年多,他已經能想象到荒井前輩那無奈的保守了。
“那你們想怎麼樣?”西角友宏決定腦子稍微靈活一點,反正聽聽對方的條件也沒問題。
顧驁和善地笑笑:“我隻要你的電路設計和源代碼,拿去之後會另外大改的。我可以給你100萬日元。另外還可以為荒井先生準備50萬日元,你自己想合適的辦法和名目就行。”
79年的曰本經濟形勢非常好,不過物價比後來的巔峰期還是有一些差距的。
西角友宏作為骨乾工程師,月薪是15萬日元,顧驁的開價,也隻是相當於他半年的工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