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那邊的領導打招呼,說省裡的旅遊部門已經批了,先把紅星茶場撤了,允許改建成文物保護單位、並且拿出一部分邊角地開公益性的博物館。還知會顧驁回錢塘的路上,可以去看看。
這個事兒其實比那邊建影城手續還要快——因為文物保護單位是捐款建設的,造好了還是歸國家,並不是被資本家私人占用的,因此批複手續時很快的。
同時,當初因為特殊年代,破舊被認為是好事,所以拆了宋六陵翻墾種茶樹。現在政策風向已經變過來了,破舊被認為是特殊時代的惡行,全國上下又都在忙著評反和翻案子。
隻不過這種古跡被毀的事兒,一時沒有苦主,沒人提,也就擱著,先處理其他要緊的事情。有外商願意不要任何所有權、捐錢修複古跡、修好了歸國家,誰還犯得著阻攔?
顧驁聽了,內心也是不勝感慨。
同行的姐姐顧敏,更是觸動了傷懷,她畢竟在那兒下鄉插隊當知青,前後將近兩年。
“那那些茶場種茶的人怎麼安置呢?他們又不會被招進道具廠或者戲劇服裝廠,有妥善安排麼?”顧敏想到那些人裡可能有曾經的同事,動了惻隱之心,免不了多問了一句。
接待的工作人員表示:“顧科長放心,沒多少人了——您也知道,這個茶場本來就是無主之地,沒有本地農民的。無非是那些年下鄉的知青來種。
三年前國家允許知青自行返鄉,到現在,茶場裡還留著的人,已經不足三分之一了。周邊還有其他國營的知青農場,人手也少,挪過去也安置得了,或者他們願意去蕭縣的園區做工,也承諾優先安排。”
顧敏聽了,惻隱之心漸漸平複,拉了一下弟弟的手:“那我們一起回去故地重遊看看吧。”
顧驁當然不會在小事上違背姐姐,當下讓仇清和車隊拐一下,多一站行程。
半個小時的山路顛簸後,顧驁和顧敏就回到了他們最初發跡的地方。
顧驁還是挺感慨的。
就是在這裡,他們滅了王平山滿門,並且為顧驁弄到了異地下鄉插隊的身份,後來才允許不讀高中直接報名高考、而且還當了高考移民。
憑良心說,能讀上外交學院,為後來顧驁的發跡增加了極為重要的籌碼。
哪怕他當時改去了清華北大,雖然也能發達,但至少不能那麼早就在國際問題分析領域變現、乃至拿到出國機會和外商身份。
換句話說,他或需要安安分分做一個守紀律的大學生,讀到81年畢業、然後安分混兩三年機關,等84年國家經濟政策進一步開放,才真正縱橫商海。
這裡麵足有四五年的時間差。
走進茶場,顧驁看到茶場已經停止生產了,知青們都閒著。
除了少數人還在采摘最新一茬兒的茶葉,其餘人都是一臉等待安置的頹然表情,至少沒人再去給茶樹施肥養護。
所有人看到顧敏時,表情中都是敬畏。
顧敏遇到好幾個五年前還挺能聊得來、後來因為城裡無家可歸而沒有回去的相識,她們跟顧敏說話都非常客氣。
至於那個繼任王平山位置的新場長,更是知道王平山一家怎麼死的,非常殷勤敬畏。
顧驁看著茶場被一隊看上去挺有紀律的人接管了,問道:“是這麼快就要施工了麼?我看有人拿槍管著不讓給茶樹再施肥什麼的。”
新場長解釋:“不是,這些人也是昨天剛來的,是省裡考古所的。上麵既然決定要仿古重建,地底下本來翻耕的時候已經挖得不成樣子,索性就徹底摸查一遍。聽說叫搶救性發掘,咱也不懂。”
顧驁聽了,頗為欣慰,亮明了身份,找到了考古隊的負責人,聊聊進展。
“你就是那個捐款修複的外商顧驁同誌吧?我在所裡聽說過你。胡國政,考古所所長。”一個五十多歲的滄桑老專家,脫掉手套仔細洗了一下手,才跟顧驁握手。
他口中提到的“外商某某同誌”稱呼,連顧驁聽著都覺得彆扭。
顧驁:“胡所長辛苦了,不知你們的工作大概要持續多久呢。”
胡所長也不保密,直言:“不好說,我們不比那些盜墓的,我們是一寸一寸往下挖,慢工細活兒,帝陵這種級彆的遺址,按往常經驗挖上一年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估計會比經驗快一點吧,我們也研究過資料的,宋六陵沒什麼東西了,元朝的時候就值錢的東西,楊鏈真枷就已經挖走了。當時能剩下就是些瓶瓶罐罐。
後來幾百年盜掘、最後王平山那些年的破壞,最後百存其一就不錯了。我們這次圖的也不是挖到值錢的東西,主要還是為了研究曆史、還原曆史細節。”
“那就謝謝胡所長對曆史的保存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可以聯係我。”顧驁賣了個空頭人情,然後閃人。
顧敏跟著回望了幾眼,內心的忐忑也舒緩了不少,她覺得自己算是積了點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