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繚亂,無來由的心慌。
“學,學妹,你要是找不著……”那個男生稍微觀察了一眼,發現她的難題,主動提議,“沒事,我再給你發一張吧。”
“…好。”葛飛靈低著頭,又一次撞見景浣,讓她亂了方寸。
學長很快給她重發了一張。
葛飛靈馬上敲了四位數,收起手機正要接過電腦——
“哎學弟……?”熱情的賣方卻顧不上她,沒看見她的動作,往景浣走過去。
葛飛靈忍了幾秒。
是的,她也知道景浣此時比她更需要關心,至少外人看來是這樣。
“錢呢?你不是說這個月生活費已經打到你賬戶上了麼?”
那個女人依舊濃妝,在一片清湯掛麵的人群中格外突兀,她指槐罵桑地朝景浣發脾氣,一副催債人的嘴臉。
景浣身高挺拔,但是腦袋微垂,麵對這麼不客氣的女人,他居然沒有一絲不耐煩。
“再等等…等我兼職的錢發了……”
女人嫌棄地皺眉:“我的青春可不等人,再等什麼啊。”
接下來便是學長的貿然打斷:“呃,這位…女士,如果你真是學弟的女朋友的話…我想說,人都是相互理解的……”
“我跟我男朋友談情說愛,關你一個路人什麼事啊,煩死了。”
女人想也不想撇開無關人員,怒氣愈發大。
賣方學長一臉尷尬,顯然知道這事吃力不討好,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葛飛靈躲在帽子和口罩的遮掩下,被迫圍觀了一會兒。
她已經分不清到底誰騙她了。
到底是景浣找人演戲還是解寧黛故意騙她?
他演得太真,葛飛靈辨認不出真假。
男生宿舍門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是來瞧熱鬨的,景浣算得上名人,誰都想瞧名人的八卦。
女人絲毫不示弱,瞪著一對蒼蠅腿分明的眼睛,指著景浣的鼻子罵,有多難聽就罵多難聽。
景浣一言不發,由始至終都靜默著,仿佛是他做錯了事。
插手的學長兩麵為難,既勸不動景浣先回去,又懟不過罵街的女人。
葛飛靈站在一旁不遠處,靜靜地盯著,她也走不動,雙腿如灌鉛。
她現在有點明白,論壇上八卦的人替景浣不值的心情。
這樣的女人,任誰都難以忍受,偏偏挑中了脾氣最好的他。
葛飛靈指尖微動,終究放下電腦,讓電腦在她的視野範圍內,她邁步走過去。
那女人正氣勢洶洶地罵景浣沒出息:“你跟窩囊廢有什麼區彆,連這點小錢都拿不出來,你還想養我?笑話。”
“…那你又有什麼資格讓人來養你?快奔四的年齡?”
葛飛靈走到一旁,平靜地反問。
她知道這個年紀的女人最在意年齡,所以一開始就衝著歲數攻擊。
賣方學長麵露喜色。
雖然這學妹怪怪的把自己包得格外嚴實,但跟他一樣也是熱心腸的好人。
景浣輕輕抬眸,視線微挪。
葛飛靈並未看他,直接跟那女人對戰。
“……你哪位?可快點滾。”無緣無故又來了個所謂的正義路人,女人被年齡的話刺激得臉色極差,語氣急躁。
葛飛靈繼續:“你想跟男朋友吵架,可以,但是在家裡吵也彆在大庭廣眾吵。”
“吃你家大米了嗎多管閒事!”
葛飛靈:“圍觀的人也沒欠你錢,乾嘛要聽你發泄怒氣?”
“你有完沒完。”女人見她執意要管閒事到底,煩躁得很,開始外貌攻擊,“戴著帽子和口罩來裝好人,我看你是窺伺我男朋友吧,怎麼,小妹妹瞧著我不如你們年輕,就覺得罵跑我自己有機會了?簡直做夢。”
女人輕蔑又嘲諷:“我男朋友就喜歡我這款,你們再不服氣也得服氣啊。”
周圍的討論聲愈發大。其中不乏部分女生的憤懣。
葛飛靈藏在口罩下的唇緊抿,她有點動搖。
動搖的是,女人說這麼多,無非在講同一點:歸根到底她就是在意景浣才出來幫忙說話。
圍觀的女生也不少,怎麼她就沉不住氣呢。
葛飛靈頓了幾秒。
腳步下意識地後移。
她抿著唇,眼角的餘光始終掃著電腦的位置,以及景浣臉上的表情。
……他估計沒認出來吧,被人罵的時候甘願承認,有人出來幫他了還是這個死樣子。
皇上不急太監急。
既然他無所謂,她乾嘛要上趕著來幫他?
葛飛靈一點點後退,沒再吭聲,參與戰場一半,像臨陣脫逃一樣轉身離開。
偏偏在這時,那女人得寸進尺,以為她被戳中了暗戀心事,又故態複萌,往景浣身上搜藥瓶。
“我說,你們這群小妹妹也不用這麼急色,看見一個皮囊好的就撲上來,畢竟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病。”
女人知道他放藥的位置,直接從口袋掏出來,又想擰開瓶蓋重演之前的一幕。
葛飛靈這次動作比腦速快,不假思索地握住女人的手,說:“你才是有病吧?”
女人的臉色稍微扭曲,估計也沒料到她力氣這麼大。
“你煩不煩啊??為了個抑鬱症的廢物大動乾戈。”
葛飛靈幾乎是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了,眸光很冷,一字一頓:“像你這種沒素質的人,比他好到哪裡去?”
女人倒吸著氣,腕骨被掐得極疼,再想說什麼耀武揚威的話也說不出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很快認慫:“……行行行,我沒素質行了吧,你有素質你放開!”
葛飛靈力道不足,也撐不了多久,剛好借機下台階,先從對方手裡奪回藥瓶,再慢慢鬆開她的手。
賣方學長和其他不懂的觀眾一直默默盯著。
景浣站在原地,眼簾半闔,葛飛靈終於對上了他的目光,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好。
像是儘力撐著到強弩之末。
“你…?”葛飛靈開口,語氣中透出自己也未察覺的擔心。
景浣沉靜地接過藥瓶,垂眸沒回答。
最關鍵的時候,他計劃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等來她忍不住出手的一天。
“沒事。”他輕聲說,瞥了一眼她身後不停疏鬆手腕的女人,“你不應該罵我的女朋友,我會難受。”
葛飛靈:“……”
她一時反駁不了。或者搬出有力的理由辯解。
如果說對付那女人她還能沉著冷靜,不甘示弱,但麵對他的指責,她真的無話可說了。
這幾個月他到底經曆了什麼,才能目光偏離到如此程度,把爛西瓜當金子似的嗬護。
不等她反應,更著急的賣方學長發言了:“景浣啊,你能不能睜大眼睛看清楚啊,這樣的女朋友,不要也罷!”
葛飛靈抿著唇。
是抑鬱症讓他不自信了嗎?
“我找她,即使她有再多的不好,我也願意承受。”景浣無怨無悔地答。
聲音很低,正好讓葛飛靈和學長以及那女人聽見。
“哼,我就說,你們多管閒事,我們倆的家事,你們管了也沒用。”
那女人從手腕的痛覺中回神,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怎麼樣,你們看我男朋友領情嗎?”
葛飛靈胸膛呼吸的起伏微大,她覺得自己鹹吃蘿卜淡操心。
自個找罪受。
“學長。”她也適應得很快,彆過頭,用特彆溫柔的嗓音說,“我們不如去校外的咖啡廳聊聊電腦的事?怎麼樣也比現在多餘地站在這裡強。”
“啊?”賣方學長猝不及防,有點懵。
他沒料到高冷的買方學妹居然向他發出邀請。
“好、好呀。”大三仍是單身狗的男生受寵若驚,巴不得回去再換身衣服。
葛飛靈微微笑,也不管景浣有沒有認出她,背過身才摘了一邊口罩的帶子,恰好讓那位學長看見自己的長相。
對方果然看見了,一時迷了眼,暈乎乎地問:“學、學妹,要不我幫你搬電腦回你的宿舍,然後我們再去咖啡館……”
葛飛靈重新戴上口罩,應諾:“也行。”
圍觀的人們一陣錯愕,並未料到事態如此發展。
出麵的奇怪女生又放棄了,轉而攻克了其他的男生?
……
校外的咖啡廳非常貴,葛飛靈不可能去,隻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和那學長離開。
等學長任勞任怨地幫她搬電腦回宿舍了,她又假裝接了個電話,有急事先回宿舍辦。
“沒事的學妹,我今天時間很多,可以等你的。”
…不過她也低估了那學長的殷勤。
“這樣太麻煩了,室友感情問題很複雜,我一時半會兒抽不出身,還是下次約吧。”
葛飛靈耐心地哄騙。
“啊,好吧……”儘管有點失落,但對方不怪她,強顏歡笑地目送她進了公寓大門。
葛飛靈不怕他糾纏,畢竟她連電話號碼也沒透露,等對方反應過來了,也晚了。
她一邊想著景浣今天的事估計又能成為彆人飯後津津樂道的笑點,一邊慢慢注意地搬著稍重的電腦上樓。
回到宿舍門前,她正要掏鑰匙出來插,門忽然從裡麵打開。
開門的是解寧黛,沒去圖書館反而一如反常地呆在宿舍裡。
對方倚著門框,右手臂枕著,和她平視:“我看見你跟不認識的男生回來了,長相一般,你乾嘛整天勾引男人。”
葛飛靈抬著電腦手臂酸痛,想越過她徑直走進去,但解寧黛偏偏擋著她不讓進,一副你不回答我問題就不讓進去的表情。
“我交男朋友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葛飛靈鬆開一隻手歇息了會兒,將筆記本抵在門框前借力。
“是啊。”隻是解寧黛現在的脾氣捉摸不定,不像剛開學的黏糊,多了點監視她的意味,“你是我們宿舍的一份子,誰先交了男朋友得請客的啊,你想賴賬?”
葛飛靈:“…那不是我男朋友,你滿意了吧。”
“嗯,景浣這個人選怎樣?”解寧黛沒頭沒尾地提到他。
“……能不能讓我先進去?”葛飛靈有些疲倦頭疼。
她不懂解寧黛隻是跟景浣相處了一天,沒跟他發展戀情,反而總是在她麵前提他。
解寧黛越是這樣,她就越有理由懷疑景浣處心積慮地密謀著什麼。
不是一般煩。
“你真的好像沒有心,我覺得景浣現在的女朋友比你好上一百倍。”
解寧黛又開始恨鐵不成鋼,使激將法。
葛飛靈置若罔聞,繼續重複:“能不能,先讓開?”
解寧黛最後還是給她讓開了位置,無可奈何地歎著氣,繼而在宿舍裡歎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