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2)

反咬一口 喪喪又浪浪 12435 字 8個月前

斷斷續續的夢境中, 人聲嘈雜。

雲邊隻能從中分辨出邊贏的呼喊。

她恍惚間記起影視劇中,傷患陷入昏迷的時候,總會有人鼓勵其振作點, 因為一旦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

她不能就此睡去。

求生意識迫使她用儘渾身的力氣,試圖活動軀體,哪怕隻是眨一眨眼睛, 蜷一蜷小手指,但她被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封印, 身上所有的零部件都不聽大腦使喚。

意識再度模糊起來,她抓著邊贏的聲音,一遍遍給自己打氣鼓勵自己撐住, 一遍遍用儘全力活動身體。

可邊贏能給她的力量,她想活下去的渴望,在海嘯般的疲倦麵前都沒有招架的餘地。

她筋疲力竭, 再度失去意識。

最後的那一瞬間,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回憶了自己19年的生命生涯,真的好短暫,好多事都還沒來得及;她為媽媽的後半生擔憂,當初應該勸媽媽留下邊叔叔的孩子的, 那樣的話至少媽媽後半生還能有個精神支柱;她死了邊贏應該會很傷心很內疚吧,不知道他過多久找下一個女朋友。

很奇怪, 從前她設想過自己比他先離開的場景, 永遠都做不到大度, 她無法忍受他愛上彆人,更彆談給他祝福,可真的到這一刻, 她的占有欲居然少到可以忽略不計,她隻想他平安快樂,孤單的時候有人陪,快樂的時候有人分享,老了有人攜手漫步夕陽,不是她也沒關係。

然後她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醒來的時候,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床前坐著雲笑白。

母女倆對視的一瞬間,雲笑白的表情一下子變成了驚喜。

她憔悴的臉龐放大湊近過來,輕撫雲邊的臉頰,急切地問道:“雲邊,你醒了?”

我是在家嗎,現在是什麼時候,雲邊迷茫地想著,她撐著手想坐起來,但手掌一摁到床上,立刻引發一陣鑽心的疼痛。

雲邊看到自己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手和後腦勺都在發痛,人還一陣陣地發暈。

昏迷前的記憶歸位。

她現在在醫院。意識到這點以後,雲邊此時此刻完全沒空慶祝自己還活著的好消息,背上湧上一層冷汗——媽媽怎麼會在這裡,她是不是知道了?

她又急又怕,下意識在病房裡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邊贏的身影。

雲笑白:“阿贏在做筆錄,一會就回來。”

雲邊心跳狂跳,媽媽多半是知道了,但她又忍不住懷有一絲僥幸心理,思考自己究竟應該坦白從寬還是負隅頑抗不見棺材不掉淚。

雲笑白沒繼續邊贏相關的話題,關心道:“痛不痛?”

雲邊不想母親擔心,撒謊搖頭。

傷口的疼痛一浪高過一浪,她舔舔乾燥的嘴唇,嗓音沙啞:“我睡了多久?”

“你昏迷了兩天。”雲笑白摁亮床頭的呼叫鈴,叫醫護人員進來。

幾個醫護人員將雲邊團團圍起來。

她後腦摔傷造成顱內出血,昏迷兩天不醒,萬幸出血量不多,位置也不太要緊,等過兩天再查一次CT,如果情況穩住了的話,就不必開刀做手術,靜養即可。

醫生給她做了基礎的檢查,又細細詢問了她的感受,最後告知了一些後續的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病房裡再次隻剩下母女倆人。

雲笑白溫和地問:“渴嗎,要不要喝水?”

雲邊點頭。

雲笑白就轉身倒水去了。

雲邊看到她的肩膀在細微地顫抖。

“媽媽。”雲邊惶恐地叫道。

她沒法想象自己昏迷的兩天中母親是如何擔驚受怕,最初收到消息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趕赴臨城。

母親滿臉的疲態,想必兩天沒有合過眼。

雲笑白又背對著站了一會,等把哭意壓回去才轉回來,眼眶微紅,強顏歡笑著把吸管遞到雲邊嘴邊:“慢點喝。”

雲邊哪裡敢喝,猶疑的眼神一直在母親麵上打轉。

彆人吃斷頭飯,她這怕不是喝斷頭水。

跟媽媽永遠不想再扯上關係的人的兒子在一起,還不顧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差點為人家送了命,換位思考她要是雲笑白,她可能想把這種不孝女掐死算了。

雲笑白見雲邊唯唯諾諾,欲言又止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催道:“喝吧。”她的眉梢眼角一派平靜,“我早就知道了。”

雲邊頭頂仿佛有五百道雷同時劈下,雷公電母夫妻聯手,把她炸了個烏焦巴弓。

她真的還想再垂死掙紮一下:“什麼?”

雲笑白不想配合回答這種明知故問的無意義問題,她把吸管塞進雲邊口中:“彆說話,喝吧。”

這是雲邊這輩子喝過最難忘的一杯水,宛如穿腸毒藥,五臟六腑都在燒。

她想問的很多,但不知道如何開口。

喂她喝完水,雲笑白替她掖好被子,說:“再休息一會,有什麼話都等你好點了再說。”

“媽媽!”雲邊急了,不禁提高音量叫道。

雲笑白無奈,歎了一口氣:“不跟你說明白,你沒法安心了,是吧?”

這是必然。

考慮到雲邊比較虛弱,雲笑白自己回答:“從你高二那會,阿贏轉到你們班你卻一直沒有告訴我開始,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雲邊怎麼都沒想到,母親居然在那麼早之前就發現了苗頭。

那她和邊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在媽媽眼裡,豈不是就是兩個跳梁小醜?

“那時阿贏住在他奶奶家,每到周末,如果你回錦城,那他也不在家,幾乎沒有例外。我就確定了,你們的關係不同尋常。”

這一席話給雲邊帶來了非常強烈的震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媽居然默認了她高中早戀,沒有棒打鴛鴦。

“可你從來沒說我。”

雲笑白沉默一會,苦笑著提到了那個不想提及的人物:“那個時候,彆看邊叔叔大發雷霆,對邊贏很是絕情,甚至把他趕出家門,其實他特彆舍不得,每天每天地惦記著,但養了十幾年的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打擊實在太大,他的尊嚴和原則不允許他把人接回家,而你可以給他們父子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團聚。”

雲邊當時也有過一模一樣的想法。

“當然我不是隻為邊叔叔考慮才默許你們兩個。”雲笑白補充,“邊贏不顧自己的安危救過你兩次,我知道他是個正直勇敢,有擔當的好孩子。”

雲邊在心裡默默糾正,是三次。

殺竹葉青,開摩托車逼停劫走她的車輛,加上媽媽不知道的泳池溺水事件,邊贏救過她三次。

不但救她,還救過周影兩次,冬天下河,丟下英語高考爬窗台穿碎玻璃。

他身邊常有人簇擁,看似處於被照顧的一方,可誰也不是傻子,不會無緣無故在友情中常年累月維持單方麵付出,他得到的所有情感,都來源於他的一片赤誠,是他真心待人的反饋。

她的邊不輸擔得起所有的讚揚和偏愛。

“雖然有些時候對我和邊叔叔態度不好,說到底本意不過是為了維護他自己的媽媽,那麼愛媽媽的男孩子,內心一定是柔軟的。他對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很孝順,對家裡的阿姨也禮遇有加。高中早是早了些,不過看在你的成績沒有下降的份上,我知道你們都有分寸,沒有讓一時的激情衝昏頭腦分不清先後緩急,所以我沒有阻撓,想著一旦乾涉你們,反而影響你的狀態,得不償失。”

到這裡為止,雲笑白給予了邊贏和倆人的感情相當積極的評價,但雲邊並沒有盲目樂觀,媽媽要是真的讚同,就不至於一直默許外公外婆給她介紹男孩子,媽媽打心眼裡是希望他們兩個分開的。

讓一個女人與前夫成為親家,再度以另一種舉足輕重的身份出現在彼此的生命中,為了兒女放下過往所有恩怨,從此以禮相待,逢年過節指不定還得一起吃個團圓飯,確實強人所難了。

雲笑白並沒有如同雲邊所猜轉折“但是”,她一句苦衷都沒有說,隻是摸摸雲邊的臉:“好了,休息吧,什麼都暫時彆管。”

雲邊臉微微側向她的手掌,小小蹭了蹭,輕聲道歉:“媽媽,對不起。”

對不起,置你最愛的我於危險之中,讓你擔心。

對不起,和不那麼合適的人相愛,讓你為難。

對不起,雖然讓你傷心,但我不能放開他。

雲笑白嘴角輕輕勾了勾,當做回應,她朝病房門上的探視窗看一眼,問:“想要阿贏來陪你嗎?”

雲邊詫異地瞪大眼睛,一時忘了回答。

“我的女兒為了他連自己的命都顧不上了。”雲笑白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淚光,是一位母親苦澀卻寵溺的溫情,“你這麼喜歡他,我還能拿你怎麼辦呢?”

自雲笑白接到電話得知雲邊出事的消息趕來臨城以後,就一直處於一種拒絕溝通的狀態,她對邊贏依然溫和,但除了弄清事情緣由、跟進警方調查之外,她幾乎不和他有其餘的交流,既沒有責備,也沒有審問。

並且她堅持自己一個人看護女兒,不允許他人陪同。

她花了兩天時間,一邊等女兒醒來,一邊說服自己。

雲笑白走出病房,結束筆錄候在病房外頭的邊贏畢恭畢敬叫她:“阿姨。”

“你進去陪她吧。”大人自有一套說辭,把“老娘非常不情不願地同意你們兩個了”的潛台詞說得晦澀曲折,“我累了,稍微去眯一會。”

邊贏如蒙特赦,道謝過後三步並作兩步走進病房。

雲邊在病床上努力衝他露出微笑:“Hi。”

他還穿著生日宴那天的衣服,麵容憔悴,雙眼惺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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