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小手無意識地揉搓著剛才陣痛的右手。
白皙的掌心裡微微泛紅。
江濉默然盯著她的手看, 良久後妥協般地說:
“啾啾,以後把電話手表帶上。”
啾啾抬頭看他。
“如果啾啾以後想用靈氣,先跟哥哥打個電話, 哥哥告訴啾啾到底需不需要用。”
今天這件事, 比起打破規則用靈氣消除紀臨手上的疤痕, 配紀臨待兩天其實也能讓啾啾消除內心的那份自責。但啾啾有靈氣,一有問題就下意識地想著要用靈氣解決一切問題。
就算啾啾執意想用靈氣,以後他也有個準備, 晚上過來陪著啾啾。
“嗯!啾啾以後聽話的。”
“睡覺吧, 啾啾明天不是還想跟爸爸一起去看媽媽嗎?”
啾啾乖巧應話:“嗯!但是哥哥不去嗎?”
“哥哥這兩天要準備上學要用的東西,很忙。”
啾啾有些好奇想著哥哥要忙什麼, 連媽媽都沒有時間去看,想了一會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半闔著的眼睛一點一點閉著, 困倦地進入了夢鄉。
江濉本打算把握最後兩天的放假時間好好陪啾啾,但錢謹易發給他的微信倒是提醒了他。
[老師布置的寒假作業你做完了嗎?]
江濉除了放假初期寫了兩道題之外,這一整個寒假配啾啾玩的沉迷,漸漸忘記了上學第一天, 老師要檢查作業這件事。
最後兩天自然就成了他趕作業的時候。
第二天周日,啾啾起床後聽了江濉的話把電話手表放到口袋裡,然後轉頭開始尋找二哥。
啾啾在偌大的彆墅裡上上下下找了一遍, 卻始終沒找到二哥的影子。
啾啾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著杯子裡的牛奶,邊喝邊問:“哥哥呢?”
“哥哥去跟宋唐哥哥一起寫作業了。”
說到這, 江翰清放下筷子, 視線落到啾啾身上。
“啾啾, 以後不要學習二哥放假最後兩天開始寫作業。”
不對, 應該說是去通宵趕作業。
啾啾軟軟應了一聲。
吃完早餐後,江翰清回到書房打開電腦看著醫院裡的遠程監控。
之前在醫院裡看到過的淩逾醫生檢查著紀茗的狀況,護工過來給病人擦洗身體,淩逾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他受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他的哥哥紀暉發來了一張圖片。
木製盒子裡,放著一根設計簡單的吊著珍珠的銀項鏈。
[你動手之後,我把項鏈寄給你。]
銀質的項鏈上布有淡淡的黑點,一看就是很廉價的模樣。
但他媽媽卻為了這根廉價項鏈,跟了淩振一輩子。
淩逾下巴繃緊,白大褂裡的手捏得死死的。
淩逾小時候有記憶開始,身邊就沒有父親的影子。
他跟母親葉如住在父親淩振置辦的院子裡,但淩振很少回家,淩振不準葉如出去工作,嫌她出去拋頭露麵丟臉,每個月按時寄點錢回來,一開始還夠用,但等淩逾上學以後,那點錢就不大夠了。
她遵從淩振的要求鮮少出門,為了賺錢隻好在家給人縫製衣服賺點菜錢。
每每辛苦到大半夜,屋裡的燈光都還亮著。
淩逾兩歲的時候,淩振回來過幾次,每次待個兩三天又匆忙離開。
每每這時候,葉如都耐著性子跟他解釋,“你爸爸出門在外賺錢辛苦,你多多理解他。”
稍微清醒點的人都知道淩振的這套說辭是假的,但向往婚姻幸福的葉如卻堅信不疑,還期待著某一天淩振能帶她去領結婚證。
即使後來她知道了淩振早就結過婚,而她向往的美滿婚姻不過是一場騙局的時候,葉如崩潰了很久。
在淩振的花言巧語之下,兩個人奇跡般地和好,不久,淩振就跟原配妻子車禍時去世。
家裡十四歲的孩子就被紀家收養,改名紀暉。
淩逾從小就很厭惡父親,對葉如也又氣又恨。
恨她即使淩振死了,她還想著這個無比冷淡的大男子主義者,不肯重新結婚開始新生活,反倒整日看著淩振曾經送給她的禮物發呆。
那時候,葉如忽然想起淩振送她的結婚禮物,一條銀質的珍珠項鏈還在淩振手裡沒還給她。
那條項鏈送給她的第二天,淩振就以吊墜有點鬆要去修修拿走了。
淩振回來的次數很少,葉如看到他也不敢提那根項鏈的事情。
如今淩振死了,葉如才反應過來。
或許那根項鏈從來都不是買給她的,是買給原配的一根禮物罷了。
即使猜到了事實,葉如仍然像躲在龜殼裡的烏龜一樣,整天喃喃著,“我的銀項鏈還沒拿回來。”
葉如好像一個明明知道自己這輩子被這個男人毀了的悲哀母親,卻始終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反倒把自己龜縮在那個男人給她織的浪漫牢籠裡,始終不願意踏出一步。
她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段婚姻是真的,隻有相信這個事實,葉如才不會因為過度絕望而崩潰。
那根銀質的珍珠項鏈就代表著她的婚姻,隻有拿到了項鏈,她自欺欺人的謊言就像有了證據一樣,變成事實。
從那時候開始,淩逾就恨上了淩振,也恨上了他原來的家庭。
10月18日是葉如遇見淩振的日子,也是淩逾最厭惡的時間點。
他把那個時間刻在手腕上,時時警醒自己淩振是個多麼惡心的男人。
他要看著淩振的那個兒子一步步走向毀滅,要讓他們全家都生活在絕望中。
那時候的淩逾,在黑暗與陽光之中,奮不顧身地走進了黑暗,開始用陰冷的目光打量這個世界,報複這個世界對他的創傷。
四年前,母親癌症住院,急需一大筆醫療費用。
才工作兩年的淩逾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幾十萬,那時候紀暉找上了他。
隻要淩逾成功帶著紀暉偷偷給他的孩子逃出醫院並殺了那個孩子,拍照片確認死亡後,紀暉願意給他一筆錢。
淩逾應得很快。
彼時他才畢業,想法還有些天真。
幫紀暉其實也在幫他自己。
用那個小孩的一條命,紀暉跟他從此就在同一條船上,他事成之後將紀暉讓他殺小孩的那段話的錄音發給江家,到時候看著江家鬥紀暉,比他自己做要現實得多。
但他按照規則殺了那個孩子之後,紀暉又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他母親的那條項鏈還在他手上。
[錢放在了你家門口的水桶裡。不過聽醫院裡的醫生說,你媽媽一直在找這根項鏈?]
淩逾目光陰暗。
那時候,他把原計劃往後推,想等拿到葉如生命裡最重要的這根項鏈後,再跟紀暉魚死網破。
對於紀暉和其他人來說,這條項鏈很普通很廉價。
但它代表著葉如自欺欺人的一輩子。
葉如獨自把淩逾艱難拉扯長大,他對母親的情感很複雜,又愛也有恨。
即使母親已經離開,代表著她執念的項鏈也是淩逾最想得到的東西。
他恨葉如自欺欺人,但對母親的愛又讓他不得不幫助葉如自欺欺人下去。
況且,淩振一開始送給母親的項鏈放到紀暉手上,他也覺得膈應。
項鏈才是淩逾覺得重中之重的東西,而在江家人眼中最重要的啾啾、紀茗,在他眼裡不值得一提。
淩逾關掉手機,摸了摸白大褂裡的花粉,在門口掃了眼還在為紀茗讀書的護工,淩逾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想起李醫生之前跟他說過的那句話。
“啾啾能回來真是個奇跡。”
何止是奇跡。
明明沒有呼吸的人,竟然活了過來,還順利回到了江家。
**
啾啾睡完午覺,跟著江翰清一起去外麵吃個午餐後去看媽媽。
江翰清帶她來的是個五星級飯店。
“這家飯店的雞湯很好喝,啾啾可以多喝點。”
啾啾聞言伸出十個小指頭,“那啾啾可以點十隻雞嗎?”
“太多了。先點一碗湯,覺得好喝晚上我們再過來喝。”
啾啾乖巧回應:“好的呀爸爸~”
飯店一樓被一對今天舉辦婚宴的新人包下了,門口放著不少花束,慶祝著他們和和美美。
啾啾吃完飯走到門口的刹那,門口的花朵像是剛采摘下來的,精神了百倍。花瓣上還冒著晶瑩的露珠。
啾啾踮起腳尖多看了幾眼。
花花比家裡小花園的還多~
餐廳一樓穿著白色婚紗的新娘看到了門口正在聞花的小團子,甜美笑著挪步走過來。
“是啾啾?”走近之後她才看清楚。
“大姐姐怎麼知道啾啾的名字呀?”啾啾昂頭問。
“你的綜藝姐姐也有看。你喜歡這個花嗎?”新娘指了指啾啾聞的那束花,“這叫百合花,寓意百年好合,家庭美滿。”
說話間,新娘拿了幾朵百合花遞到啾啾麵前,“送給啾啾。”
啾啾拿著那束花笑了笑,“謝謝大姐姐。”
江翰清接了個電話回過頭後發現,啾啾手上多了幾朵百合花。
笑盈盈的新娘跟啾啾歡喜搖著手。
江翰清沒說話。
走到車上以後,江翰清才開口:
“啾啾,媽媽不能聞百合花,我們把花花先放到後備箱裡好不好?”
紀茗很愛養花,但她獨獨對百合花花粉過敏,過敏那次呼吸困難感到窒息,情況緊急之下還去醫院住了幾天。
現在她醫院的病床前擺的也是蘭花。
這件事除了紀家幾個人和他,沒什麼人知道。
啾啾立馬把花花遞給爸爸,嚴肅地說:“不能讓媽媽聞百合花花,啾啾記住了。”
**
醫院裡,啾啾洗過小手之後才進了紀茗的房間。
啾啾因為剛才拿過百合花的緣故,乖巧站在離病床很遠的牆邊,怕媽媽聞到她身上殘餘的花香。
李醫生恰好手術剛做完,時間清閒也在紀茗的病房裡觀察著。
看到江翰清之後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