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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
第二次和艾瑟見麵的地點不在皇宮,而在郊外的一座葡萄酒莊。
這座酒莊的私密性做得很好,沈祺然手持艾瑟寄給他的請柬,才被放行進來。有人領他進入一間華麗的會客廳,艾瑟就等在裡麵。
俊美的金發男人坐在窗邊的軟椅上,手持盛著紅色酒液的玻璃酒杯,一人悠然獨酌。看到沈祺然進來,那雙深藍色的眼眸立刻鎖定在他身上。
“殿下貴安。”
沈祺然低頭行禮,精神緊繃。雖然上次在玫瑰園也是一對一的私會,但露天和封閉空間,帶給人的壓迫感是完全不同的。
艾瑟隨意地點點頭,他沒有著急詢問情報,指了指旁邊的鋼琴。
次皇和族裔之間的交流,有時僅憑一個眼神就已足夠,沈祺然心領神會,他順從地坐到鋼琴前,開始演奏樂曲。
他彈奏的都是非精神力樂曲,誠如肯澤所說,寄生者們對他的曲子都有特彆的偏愛,艾瑟微微閉上眼睛,在優美的音樂聲中發出了愉悅的歎息。
就像沉在河底隨波飄蕩的水草,一切都沉浸在溫柔治愈的樂曲中,舒適而慵懶,沒有瘋狂,沒有侵蝕,隻有永恒般的平靜與祥和。
隻是樂章終會結束,樂曲聲停下後,一切又被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艾瑟睜開眼睛,他喝掉了玻璃酒杯裡的最後一滴酒,看向沈祺然。
“他在哪兒?”
“我沒能問出具體的地點。”沈祺然垂眸道,“我和蘭登博士聯絡了幾次,也試圖套過他的話,但得到的信息有限,目前隻能推斷他們在遠離帝都星的一個孤星上,那裡的氣溫遠低於王都,白晝的時間也很短。”
這樣的孤星在萊曼帝國掌管的星係裡數不勝數,光憑這種模糊的描述,很難定位具體的地點。艾瑟危險地眯起眼,冷冷看了沈祺然許久。
“你真的有儘心儘力去調查嗎?”他問。
沈祺然沒有正麵回答,繼續恭順道:“實際上,我上個周與邵行直接聯絡過一次,也想辦法探聽過,但他不肯告訴我他的位置。”
艾瑟沉默片刻,突然起身來到沈祺然麵前。後者一臉平靜,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房間裡安靜得可怕,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再問一次,”艾瑟陰沉地開口,“你真的儘力了嗎?”
“殿下,”沈祺然抬起頭,直視著這位次皇的眼睛,“我覺得我們之間需要澄清一些誤會。”
“什麼誤會?”
沈祺然沒說話,他從衣袖內掏出一卷紙頁,雙手遞給艾瑟。後者接過打開,看到標題那四個字時,微微一怔。
——這是一份離婚協議。
艾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沈祺然,低頭瀏覽起來。他起初看得很快,但速度越來越慢,表情也越來越古怪,等全部看完後,艾瑟的目光落在結尾的簽名和簽署時間上,沉默了許久。
“這是真的?”
沈祺然點頭:“是。”
族裔在次皇麵前無法撒謊,既然對方敢把這個展示出來,它必然就是真實的,艾瑟知道自己的詢問是多此一舉,但他實在忍不住確認——畢竟,這份協議裡的條款太過匪夷所思,乍一看,簡直就像是……
“他曾經很恨我。”沈祺然幽幽道,“恨我入骨,甚至差點掐死我,簽署這份協議,也是他為了羞辱我,以及斷掉我想依靠他飛黃騰達的心思,他本想協議生效後,就更猛烈地報複和折磨我,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這種話放在從前,艾瑟是斷然不會相信,哪怕他剛返回王都時,的確看出沈祺然和邵行的關係不如傳聞中那麼恩愛親密,卻也絕不會想到能糟糕到這種地步。
但族裔在次皇麵前是無法撒謊的,他暗中施用了次皇的威力,麵前的人始終麵不改色,又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我說的都是真的,殿下。”
因為它的確是真的。
沈祺然知道自己在艾瑟麵前無法撒謊,既然如此,那他就講真話。
——實實在在,完完全全的,真話。
確定了對方所言非虛,艾瑟良久沒有說話。
他並非八卦之人,但這個爆料實在有點猛,他消化了片刻,若有所思。
“你想證明你和邵行的關係其實並沒有那麼好,所以我不能指望利用你,從他那邊套取到情報和好處?”
艾瑟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人,突然臉色一變,將手裡的協議猛地一摔。
“沈祺然,你當我傻嗎!你們這份協議是一年前簽署的,就算當時邵行很恨你,但他現在對你怎麼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麵對次皇的動怒,族裔的本能讓沈祺然臉色有些發白,他強按下心中的不適,繼續平靜敘述道。
“殿下,您知道他當時為什麼那麼恨我嗎?”不等艾瑟有所反應,沈祺然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某些原因,他知道了你我之間有過舊情,他以為我是您安插在他身邊的棋子,所以他憎惡我提防我,隨時想找借口除掉我。我先前與你保持距離,不願與您親近,也是怕他尋到我的錯處,借這個由頭殺掉我。”
“殿下,如果您是邵行,曾經對我心懷芥蒂,就算現在關係有所緩和,你會允許我隨便插手您的機密事務嗎?如果我一反常態地打聽消息,您難道不會第一時間就產生懷疑,並很快猜到幕後之人是誰嗎?”
艾瑟一時語塞。
都說最了解一個人的,永遠是他的敵人,如果邵行真的對沈祺然心存疑慮,像他那種謹慎且疑心重的人,的確不會輕易讓沈祺然知曉他的下落。
如此來看,倒是自己強人所難了。
“殿下,無法為您排憂解難是我的失職,但我其實可以更有用。”
沈祺然突然上前一步,俯身在艾瑟耳邊低語幾句。後者表情微變,像是在審視和評估一件商品般,盯著沈祺然看了許久。
“我以為,”他緩緩道,“你還是愛邵行的。”
“是,我的確愛他。”沈祺然坦然道,“但您告訴過我,我該懂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我已經想通了,既然成為了您的族裔,您就是我唯一的後路。”
他單膝跪地,這是一個臣服的姿態。
“除了向您效忠,助您一臂之力,我沒有彆的選擇。”
艾瑟盯著他的眼睛,沈祺然也坦然地回望著他。良久,艾瑟伸出一隻手。
“希望你能如我所願。”
沈祺然握住那隻手,回以宣誓忠誠的吻手禮。
“我定能如您所願,我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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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沈祺然變得無比忙碌。
他推掉了烘培班的兼職,停掉了直播教學的授課,甚至向軍部請了長假,不再每日去精神力研究中心報道。雖然他依舊在創作非精神力樂曲,但他將更多的精力轉移到了一個新的領域:非精神力樂曲的現場演奏。
他成為了王都著名樂場□□的常駐音樂家,每周三天會在□□裡演奏自己創作的非精神力樂曲。無數人慕名而來,場場爆滿,演出票一票難求,R先生的人氣在王都急劇上漲,很快成為王都音樂界當之無愧的頂流。
沒有演出的時候,沈祺然一改過去的低調內斂,開始頻繁出入於各種社交場合,成了王都名流圈的寵兒。他熱衷於參加每一場宴會,甚至每周也會自己舉辦宴會,王都的貴族和名流都以參加元帥夫人的晚宴為榮,但這位尊貴的大人並不致力於組建自己的小圈子,他邀請名單上的人五花八門,上到皇親國戚,下到沒落貴族,他似乎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每位蒞臨他晚宴的賓客,都會受到他最熱情和親切的接待。
當然,每場晚宴都少不了主人音樂的助興,這位從錄播曲起家的“R先生”,如今似乎已經完全體會到了現場演奏的樂趣,隨時都樂意即興演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