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或許是下大雪的原因,即便繁華如汴京,街道上也見不著幾個人。
穿過幾條街巷,馬車漸漸在一棟豪華精致的雅舍麵前停下,隨後,在下人的招呼下,王琛下了馬車。
抬頭看了看宅子的名稱:環采閣。
沒錯,隻是王琛有點疑惑,這環采閣怎麼和通州萬花樓性質完全不一樣?他記得萬花樓有點像後來的歌舞廳,大家可以叫陪酒的姑娘,然後歡快地欣賞表演。
而此處顯得非常幽靜,似乎不常有人前來。
不覺來到院外,隻見門前梅花樹依依,白雪卷卷,王琛見到院中布置雅致講究,估摸絕非俗麗之流,名花奇樹點綴各處,水池亭台相映成趣。
進了裡麵。
不見老鴇出來招呼,更沒有花枝招展的姑娘站成一排到門前攬客,隻另行見有些客人“笙歌叢裡醉扶歸”。
王琛正納悶間,忽聞正堂上人聲鼎沸。
他好奇地走了進去,隻見賓客如雲,原來開始“喊堂”了,也就是向姑娘們通報來客,於是王琛疾步向前,也落座點了茶水、打賞了跑腿。
坐定之後放眼望去,賓客多是華衣錦服,儀表不俗。人們麵帶微笑,任茶酒靜置手旁,隻顧癡癡然搖頭晃腦,欣賞簾子後傳來的琵琶曲子。
王琛弄得有點鬱悶,這老石搞什麼鬼,真把哥們兒弄得來跟嫖妓一樣?
正在此時,前方傳來“當當”鐘聲。
隨即一十五六歲少女聲音傳出,“香蘭姑娘出一題,諸位各自作一首詞,貼到影壁牆上。”
王琛知道,這是旗樓賽詩了,他記得徐江和自己說過送信函過來的是香蘭姑娘,於是認真聽下去。
那姑娘出題道:“今日大雪紛飛,姑娘便以雪為題。”
王琛對著龜公招招手,“筆墨紙硯伺候。”
“好的公子。”龜公立馬拿來筆墨紙硯。
王琛濃墨一揮,嗯,又寫了一行鬼畫符,要是人不仔細看,未必能認得其中的字,為了能夠順利見到石守信,他又抄了一首周邦彥的《三部樂.浮玉飛瓊》,隨後賞了龜公一兩銀子,讓其掛到影壁牆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期間,跑堂不時把字跡上好的詞拿到裡麵給姑娘看,然後跑堂的喊了兩三個人進去。
正當王琛意興闌珊的時候,聽到跑堂的喊自己:“王琛公子何在?”
王琛忙站起身,“王某在。”
跑堂的上前帶他往裡走。
……
內院。
王琛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
未曾想,剛一跑進去,便看見裡麵還有七八個人,他們正在品茶、鑒畫、聊詩詞。
這個王琛知道,是“打茶圍”。
七八個人一看見他進來便有人詢問道:“這位公子尊姓大名?任職何處?”
王琛知道到這裡一般得自報家門,當然,也可以編個身份,本來他是想編個身份的,忽然想到趙匡胤不允許官員嫖妓,又想到老趙不讓自己接觸權貴,他想了想,決定抹黑自己,弄點“話柄”出來,“大名不敢當,在下王琛,朝廷冊封從三品開國縣侯靜海侯。”
“呀!”
“居然跑過來一開國侯。”
“莫不是和石侍中對罵的那位左諫議大夫?”
“小生京西路舉人孟嘗,見過靜海侯。”
“在下華州下邽人士寇準,靜海侯有禮了。”
臥槽。
你就是寇準?
王琛看了看那位十五六歲的少年,心說你年紀這麼小就來嫖妓了?
其他人也自我介紹了一番,有些是各州府名流公子,有些是文人墨客,更有小官小吏,基本上都是學富五車之士。
王琛坐了下來,到這裡要展示財力和見識了。
四書五經他肯定不會談,索性拉著眾人扯天南地位、天文地理之類,這群讀書人見識哪有王琛這種在信息大爆炸時代生活過的人來得廣,短短十幾分鐘時間後,就變成王琛一個人在那邊侃侃而談,與此同時,他也付出了五六兩銀子的小費。
“……何謂北極光?北極光乃是出現在西伯利亞之北的一種絢麗多彩的發光現象……哦,西伯利亞啊,還在契丹之北……那邊生活的具是老毛子……”
寇準聽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正吹噓的得勁,丫鬟從裡麵款款而來,欠了欠身,“王公子,姑娘有請。”
其他七八人都啊了一聲,有些不舍。
“能否讓香蘭姑娘稍候片刻?”
“是啊,我等正聽得如癡如醉呢。”
“靜海侯,你再講講,老毛子力大無窮,能賽白羆?”
白羆就是白熊的意思。
這幫人原來是來看香蘭的姑娘,隻是事到如今,竟然聽王琛的奇談吸引住,連姑娘都不想見了,若是傳出去,恐怕會引來無數人錯愕不已。
不過王琛原本的目的就是進香蘭姑娘閨房,然後順利成章見到石守信拿到東西,哪可能多逗留,他笑眯眯起身拱了拱手,“諸君,若是感興趣可來我府中一敘,良辰美景,我已迫不及待見香蘭姑娘了。”
“好吧。”
“靜海侯請。”
眾人沒有任何不滿,隻是覺得聽的意猶未儘而已。
……
雅閣。
丫鬟推開門,王琛獨自一人走進去,聞到一股熏香撲鼻而來,他沒見著人,索性在小圓桌旁邊坐下,打量周圍陳設,隻見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應有儘有,兼有青花瓷器擺設,獸香延綿不斷,床前的牡丹花屏風也很是精致。
這老石搞什麼鬼?
不會真的讓哥們兒嫖娼吧?
正想著,忽聽卷連聲,王琛側頭看去,隻見一輕提裙擺碎步金蓮、身穿翠袖紅衣,風華綽約的女子迎麵而來。